“……”</p>
他口气不善，常安也不想在这跟他起争执。</p>
当天是小赵接的机，常安还是一路沉默，只是从机场回去路上接到了常佳卉的电话。</p>
“姐，为什么发你微信都不回？让你帮我问周歆的事问了吗？妈这几天都催死我了，说我成天在家混吃等死…”常佳卉嗓门大，电话一接通就开始倒豆子。</p>
常安料定整个车厢都听见了，皱眉，打算先敷衍过去，“还没机会，这事回头再说吧。”</p>
“诶不行，你是不是又要挂我电话？”</p>
这时周勀突然插了一句：“她有什么事要问星星？”</p>
这下更热闹了，常佳卉很明显听出了周勀的声音。</p>
“喂，喂，姐夫也在你旁边对吧？那我要跟姐夫说话……姐夫，姐夫……”</p>
车内空间小，常佳卉的嗓门从手机里传出来简直犹如夺命暴击，周勀想忽略都不行，他朝常安使了个眼色，常安提口气，把手机递给他。</p>
“喂…”</p>
“姐夫，姐夫是我，我是佳卉啊，你最近忙吗？工作怎么样？我姐有没有惹你生气？我跟你说啊，她就那臭脾气，别看她外表好对付，其实心里比谁都歹毒，你就看她刚才敷衍我那架势，哎哟我可是她亲妹呀，让她办点事总是推三阻四，都忽悠我好几个月了，不是说忙就是说见不到面，有多难呐，不就是托她跟小姑子说说让我进星河嘛，多大点事呢，您说是不是？”</p>
常佳卉几乎从南极绕到了北极，但她脸皮厚，绕地球一圈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点题。</p>
周勀也不傻，只是过程痛苦，眉头已经打结了，好不容易等常佳卉嘘寒问暖完毕，他才问：“你想进星河？”</p>
“对啊，超想的，简直是我人生三大目标之一。”</p>
听着好夸张，但周勀还是耐心问：“为什么这么想进星河？”</p>
“这个嘛，原因有好几层啦，一是星河规模大，平台好，接的项目也都高大上，如果能进星河发展以后肯定前途无量；二是我有个人崇拜主义，对，就是你妹妹啦，我简直爱死她了，你说世界上怎么有像她这么完美的女人呢？……”之后自然是一大段赞美之词，从周歆本人夸到周勀再到整个周家，拍马屁拍到这份上也算很拼了。</p>
常安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想笑，明明半个月前她还背地里骂周勀是渣男。</p>
周勀显然也有些听不下去，挠了下额头打断：“这样吧，你发一份简历到我邮箱，我帮你问问。”</p>
“真的吗？那太好了，姐夫你才最给力，不仅人帅心热还特关爱家人，难怪我爸老夸你……”</p>
常安在旁边听得胆战心惊，适时把手机夺了过去。</p>
“好了，就这样！”</p>
她把电话掐断，捏在手里轻轻吁了一口气。</p>
旁边周勀突然笑了一声。</p>
她侧头，冷问：“你笑什么？”</p>
周勀咧着嘴想了想：“真的很难想象你们是姐妹，性格怎么可以南辕北辙得如此彻底？”</p>
常安：“……”</p>
小赵直接把车子开到长河门口，下车替常安把行李拎进门。</p>
“周总，您还走么？”</p>
周勀当时已经站在台阶上，常安却先一步进屋了，拿了拖鞋自己套上，丝毫没有要管他的意思。</p>
周勀挠了挠眉心，挥掉心里那丝落寞感。</p>
“走，送我回公司！”</p>
……</p>
此后似乎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周勀不再回长河住，常安也落得清静，不过偶尔她也会想起三亚那晚的事，但转念闻到空气中的冷清，又觉得不如当场梦。</p>
时间就在这种淡如死水的气氛中推动，常安习惯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p>
几天后常安接到常佳卉的电话：“姐，我收到星河的offer了，让我明天就去上班，助理建筑师，试用期底薪6000，正式转正之后可以享受季度奖和公司福利，另外还有项目提成，帅不帅？酷不酷？天哪我终于要和我的偶像并肩作战了，天呐天呐……还有姐夫，姐夫现在在我心里的形象简直两米八，我以后再也不骂他是渣男了……”</p>
又是一通倒豆子，内容啰嗦语气亢奋，常安习以为常，最后只淡淡回了句：“恭喜啊，终于得偿所愿！”</p>
她的淡然似乎打击到了常佳卉。</p>
“不跟你这种毫无生活热情的人讲话，反正这事我会记姐夫一份恩的，回头请你们吃饭。”</p>
常安心里讪讪，其实她也替常佳卉高兴，毕竟能进入自己喜欢的单位上班，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只是纳闷周勀怎么突然会对常家人的事这么上心。</p>
“好了，既然已经进了星河，以后好好工作！”</p>
“遵命！哦对了，最近你和灏东哥见过面吗？他昨天问我要了你的手机号码。”</p>
常安心思一紧。</p>
“姐，姐？”</p>
“没有，我现在跟他没有联系。”</p>
“……”</p>
第二天常安抽空去了趟工作室。</p>
最近一直多病多灾，稿子又耽搁了半个月，她去工作室跟编辑打了声招呼，顺便买了咖啡和甜品请大家吃。</p>
人群里常安其实并不是特别离群，至少表面功夫她做得周到，所以工作室里的同事都很喜欢她，毕竟谁会讨厌一个看上去温柔乖巧又隔三差五请客的小美女呢。</p>
从工作室回来之后常安便开始画稿，结果一下午都没静下心，常佳卉的微信接二连三发过来。</p>
“姐，我办完入职手续了，这边环境好好啊，不愧是业界第一。”</p>
“……今天我偶像好像没来上班，听说跟人出去谈项目了，有点扫兴。”</p>
“麻痹我貌似遇到了一个很拽的领导，跟只花孔雀似地到处乱转，我现在心情有点丧…”</p>
“喂姐，我刚听到一个消息，原来姐夫也是星河的股东啊，而且是大股东哟，当初是他出资给我偶像办了事务所，这么一想我也算是原始股东的小姨子啊对不对？心情突然好转~~晚上打算请同事吃晚饭拉拢关系，你要不要给我这个又美丽又上进的妹妹投资一点？”</p>
最后一则消息是发的微信语音，吵得常安耳根子发烫，但最终还是给常佳卉转了一千块钱过去，顺带回复：“闭嘴，别再给我发微信！”</p>
可是常佳卉完全不忌惮，很快又回了一条，常安打开，满屏幕掉下来的亲吻表情。</p>
“么么哒，爱你哟~~”</p>
常安：“……”</p>
后半段总算消停了，常安得空画了两小时稿子。</p>
傍晚时分云凌开始下雨，天色阴沉得厉害。</p>
常安懒得出去觅食，打算网上订个外卖，结果刚拿到手机铃声就开始响。</p>
又是常佳卉的电话，常安真快不耐烦了。</p>
“喂…”</p>
“喂姐，我闯祸了，在烤肉店跟人打了一架，现在老板不让我走，你能不能过来一趟？”</p>
“……”</p>
常佳卉咋呼，性格也冲动，看着十分彪悍，但动真格的时候骨子里都是软的。</p>
这或许跟她小时候的经历有关，毕竟七岁前她一直跟魏素瑛单独在外面生活，私生女，见不得光的，直至常安母亲去世之后常望德才把她们母女接到常家生活，外人虽不敢多言，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或许这也是造成常佳卉外硬内软的根源之一，毕竟她心里有自卑，知道自己的位数在哪儿，而又喜欢拿硬气装点门面来伪装。</p>
常安就算心里骂一万遍这个妹妹冲动惹事又幼稚，但她也没办法真不管。</p>
星河事务所在园区一栋高档写字楼里，附近有许多商业区。</p>
常佳卉初来乍到，为了“笼络同事”便请大家一起去吃烤肉，烤肉店就在公司楼下，算是事务所里同事经常聚餐的“窝点”。</p>
常安赶到时晚饭已经终止，包厢里七七八八围了一些人，应该都是星河的员工。</p>
常安也没急着进去，站在外围看了一会儿。</p>
常佳卉披头散发坐在角落里，脸上明显有伤，而穿着制服的餐厅老板旁边站了个女人，高跟鞋，大红裙，双手环胸恶狠狠地盯着常佳卉的方向。</p>
这架势看着像是刚打完一场，而且战况应该挺激烈。</p>
常安咽了一口气，之前来的路上还纳闷常佳卉怎么上班第一天就跟人掐架呢，虽然她平时性子冲，但也不至于这么没脑子，这会儿总算知道了，原来是她啊。</p>
这厢方如珊越想越气，大概也是头一回在公众场合跟人掐架，毁了自己女神形象不说，心里又十分不甘。</p>
“老板，今天是这神经病先挑的头，所以餐厅里的损失我一分都不会赔！”方如珊插着腰发话。</p>
原本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的常佳卉一听又炸出来。</p>
“你谁说神经病？”</p>
“说你呢！”</p>
“你有种再说一遍！”</p>
“神经病，神经病，不光神经病，还没素质没教养，跟个疯狗一样见人就咬，还想仗着你姐在我面前耍横？我告诉你，就你姐那弃妇相真以为谁把她放眼里？我呸！”方如珊越骂越解恨，脸上笑容自然也显得有些嚣张。</p>
眼瞅着常佳卉眼眶爆红，两个拳头握得死紧。</p>
不好，要出事！常安在心里暗叫了一声，下一秒便见常佳卉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冲过去直接揪住了方如珊的头发。</p>
“麻痹你他妈骂谁弃妇呢？不要脸的臭三八，自己当小三还有脸在这跟我横，老娘今天不打得你跪下来叫妈妈！”常佳卉骂嚣着一通乱揪，直接把方如珊揪得往前拖了好几米。</p>
方如珊嘴里嚎啕，双臂挥过来捶对手，常佳卉胸口和脸上结结实实吃了她几记，可这姑娘劲儿倔就是不撒手，眼瞅着战况再起，几个同事上去拉：“好了小常，你这是干嘛呢，松手！”</p>
“不松！”</p>
“松手啦！”</p>
“我要抓花这臭婊子的脸！”</p>
“……”</p>
餐厅老板看得急死人，扑上去居然扯住了常佳卉的肩膀，方如珊也不是吃素的，瞅准机会找到破绽，抬腿一脚朝常佳卉的小腹踢了过去，那一记应该不轻，踢得常佳卉撒手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一时起不了身。</p>
整个过程常安都看在眼里，心口寒霜一点点汇集。</p>
方如珊很快扶着腰站直，犹如一只占了上风的雌孔雀般冲常佳卉骂：“神经病，疯子，真以为我打不过你？”</p>
“麻烦，让让！”常安轻轻推开前面的人群，直接走到方如珊身后。</p>
“抱歉，你骂谁是疯子呢？”她轻拍方如珊的后肩膀。</p>
方如珊还沉浸在激动中，不耐烦地转过身来，“关你什么…”结果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只觉得眼前一道闪影。</p>
紧接着“啪”一声，那记耳光简直清脆响亮。</p>
全场在那瞬间全部消声。</p>
方如珊也被煽傻了，捧着半边脸愣是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来，等看清常安时眼中几乎滴出血。</p>
“你凭什么打我？”</p>
“凭你自以为是，口无遮拦，也凭我就是有资格打你！”</p>
“放屁，你有什么资格打我，真以为顶了一个周太太的虚名就能在我面前横？这里谁不知道阿勀娶你只是被家里人所逼，他压根没把你放眼里，连碰一下都嫌弃！”方如珊大概气到极致便更口无遮拦。</p>
周围议论声四起。</p>
常安右手手掌还在疼，刚才那一记煽得有点猛。</p>
这会儿心里幽幽的，像是有冷风穿透而过，眼底寒光越聚越厚。</p>
有时候她真觉得某些人特烦，聒聒噪噪的，像只苍蝇一样不停在你耳边嗡来嗡去。</p>
罢了…</p>
她眼锋一收，抬起左手又是一记煽过去。</p>
屋里忽地一阵抽气声。</p>
方如珊被直接煽出去半米，半边脸立马肿了起来，捂住侧身，一双戴了美瞳的眼睛通红。</p>
“你…你……”她喘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最后直接冲上来要跟常安拼命。</p>
常安机敏往后退了两步。</p>
方如珊没扑着，浑身戾气更重了，谁能受得了被当众连煽两个耳光呢？所以气得呀，气得她胡乱从手边操起一样家伙就往常安身上招呼。</p>
常安眼看要躲不掉，绝望之时手臂突然被人扯了一把，连带身子也一起扯了过去。</p>
“够了！”</p>
头顶一声沉吼，常安被人护到了怀里，之后“嘭”一声，重物敲击皮肉的声响。</p>
常安猛地缩了下脖子，气息里闻到烟味，香水味，还有衣料皮肉烧焦的味道……</p>
“哥！”</p>
“周总！”</p>
众人嘶喊，常安在短暂失觉后才猛然惊醒，她猛地推开搂住自己的人，抬眼望去，一脸惨白的方如珊正举着手里的炭火钳发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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