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鸿门宴啊，周勀路上还开玩笑：“你这样算不算陪我一起赴死？”</p>
常安摸了下头上毛线帽的球球，“没事，我有法宝可以免你一死。”</p>
周勀：“……”</p>
等车子停在周宅门口，刚好雨停，只是进门一片阴沉，空气里已经能够闻到令人头皮抽紧的味道。</p>
常安忍不住拽了下周勀的袖子。</p>
“爷爷跟我爸相比，你觉得哪个下手更狠一些？”</p>
周勀忍住笑，“那肯定是老爷子，毕竟他在前线打过仗！”</p>
常安：“……”</p>
周勀：“怕了？怕的话现在走还来得及。”</p>
常安怂怂气，把毛线帽从头上扯下来，“我怕什么，他要打也只会打你！”</p>
周勀笑而不语，抬手帮她把头顶弄乱的头发理了理。</p>
“哟，哥，你还真敢回来啊？”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厅那边传过来，抬头刚好看到周歆抱着手站那靠门上。</p>
常安赶紧往前走了小半步，避嫌似的。</p>
周勀脸色已经难看：“你今天这个点怎么会在家？”</p>
周歆：“怎么，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夫妻俩打情骂俏？”</p>
常安：“……”</p>
周勀也懒得理，走到常安旁边，“先进去！”</p>
跨过门时常安还要礼貌又不失尴尬地冲她笑，她笑周歆也笑，只是笑得有点夸张，结果等周勀跨过门槛时周歆突然瞪了他一眼：“皮都抽紧点吧，爷爷可是准备了这么粗一根棍子，揍不死你这个丧尽天良的负心汉！”</p>
常安：“……”</p>
周勀：“……”</p>
进门刘舒兰已经站在客厅。</p>
常安喊了一声妈，她敷衍嗯了声，似乎没心情回应，只朝周勀挤眼睛，压着声音说：“你怎么还真回来了，你爷爷他…”结果话还没说完，楼梯上传来拐杖咚咚咚的动静。</p>
“阿勀到了？上来！”老爷子这口气一听就不对劲。</p>
周勀往楼上走。</p>
常安犹豫了一下：“我陪你一起去吧！”</p>
周勀：“不用！”</p>
刘舒兰：“要的要的，小安跟你一起上去。”</p>
结果老爷子直接发令：“小安你留在楼下。”</p>
常安：“爷爷…”</p>
周阜山：“连你也开始不听话了？”</p>
那边周歆还在笑，刘舒兰刺了一眼：“别添乱。”</p>
周勀又看了常安一眼：“行了，你留在楼下，不会有什么事。”</p>
楼梯上的老爷子看着他们这一个个的德性，哼了一声，跺着拐杖：“快点，不然还等着我下楼去请。”</p>
周勀转身往楼上去，很快进了二楼书房，门“砰”地被关上，之后就没动静了，常安转身见刘舒兰已经在偷偷抹眼睛。</p>
常安心想，这么夸张？</p>
那边周歆还在笑，边笑边盯着常安看，常安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p>
刘舒兰大概也被弄烦了，轻斥：“你一直在那笑什么？”</p>
周歆索性抱着手臂，“妈，您说哥和嫂子这样，像不像老婆送男人去菜市口？”</p>
刘舒兰：“什么菜市口？”</p>
周歆：“您不看古装剧的吗？菜市口，专门砍头斩犯人的呀！”</p>
刘舒兰：“呸呸呸，你个孩子，一边呆着去。”</p>
常安：“……”</p>
她也无心听周歆在这开玩笑，静听楼上动静，可是好几分钟过去了，似乎一点声音都没有。</p>
周歆索性掏了烟出来，也不点，就捏在手里，“妈，您说爷爷这次是不是又换了新花样？怎么一点声响都听不见？”</p>
刘舒兰刚才还只是红眼睛，这会儿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要不要打电话叫你爸回来？”</p>
周歆：“爸回来也没用啊，哥又不是第一次被爷爷揍。”</p>
常安越听心里越寒，忍不住问：“爷爷以前也打他吗？”</p>
周歆：“岂止以前，我哥几乎是从小被打到大，老爷子都是军法处置，他书房里挂着一根军棍，那么粗那么长…啧啧，最严重的一次我哥被打到腰椎粉碎性骨折，差点瘫痪。”</p>
常安：“……”</p>
听着好夸张，可上次在医院她也挨过老爷子一棍子，那力度，想想头皮还发麻。</p>
“妈，要不我上去看看吧？”</p>
“行行行，你上去看看，爷爷这会儿大概也只能听得进你的劝。”</p>
常安被刘舒兰推着往楼上去，她只能硬着头皮，独自走到二楼走廊。周阜山的书房在最西边，大门紧闭，她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有说话声，但没听出具体什么动静。</p>
鼓口气，她敲门。</p>
“爷爷…”</p>
“爷爷您开下门可以吗？”</p>
“我是常安……”</p>
喊了几声，里头总算有咚咚咚的拐杖声，紧接着门被打开了，却只露了一条缝，常安也看不到里头的场景，周阜山沉着一张脸堵在那里。</p>
“爷爷…阿勀他…”</p>
“受罚呢，你先下去！”</p>
“可是…”</p>
“没有可是，你也甭来替他说情，真是越大越无法无天了，我周阜山还一直自诩将士门第，家里居然养了一头狼，今天就算不让他偿命，起码也得拿走他半条命！”</p>
周阜山虽然已经九十多高龄，但军人英资尚存，拄着拐杖站那还是有足够逼人的气势。</p>
常安又想到刚才周歆说的话，打到腰椎粉碎性骨折差点瘫痪。</p>
天哪！</p>
“爷爷…”她立马开始劝，“您别这样，其实这件事主要责任在我，是我坚持要告金晓晓，当时也没多考虑，就是觉得心里特委屈，结果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为这事阿勀也跟我道过谦了，我相信他也已经很自责，而且这几天他一直留在家陪我，爷爷，人死不能复生啊，而且您要真把他打废了我怎么办，您不是说想抱重孙子么，我…”</p>
“常安！”一声疏朗声音从门后面穿过来，周勀好端端地站在周阜山后面。</p>
常安眼泪刚好卡在眼眶里，掉不下来也收不进去，那感觉就像一时入戏太深缓不来情绪。</p>
周阜山还要伤上撒盐，饶有兴致地问：“往下说啊，我要抱重孙，你打算怎样？”</p>
常安：“……”</p>
她瞬间从脸红到耳根，皱了一眼，转身跑下楼去。</p>
身后似乎有笑声，不知是老的笑还是小的笑，常安听不真切，也不想听，只觉得全身都在烧得慌。</p>
等人下楼不见了，周阜山才转身，拿拐杖抬起来一下下戳着周勀的心口：“小子我可告诉你，你要搞不定这丫头，死了把你从周家族谱踢出去。”</p>
周勀：“……”</p>
常安一口气跑到客厅，刘舒兰立马凑上来，“楼上怎么样，阿勀要不要紧？”</p>
常安一言难尽。</p>
那厢周歆已经把烟点上，熏呼呼地吐了一口气：“妈，喊单架吧，估计这次哥得去掉半条命！”</p>
刘舒兰回头正要骂回去，楼梯响，周勀插着裤袋从二楼下来，刘舒兰听到动静赶紧跑过去。</p>
“阿勀…阿勀，快给我妈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p>
周勀任由急躁的刘舒兰扳来晃去，目光却静静落在常安脸上，常安把头别过去，皱眉，瞪眼，一脸被耍的委屈，而这彼此之间的小表情，小默契，一点点全部落在对面另一人眼中。</p>
最终周歆朝外吹了一口气，白藤藤的雾散开，她低头苦笑着把眼里的泪憋进去。</p>
周世青临时有事不能回来，周歆也突然接了个电话就一声不吭走了。</p>
家里只剩下四个人，六点半准时开饭，这是周阜山早年定下的规矩。</p>
只是这顿晚饭气氛异常，老爷子的目光一直在常安和周勀之间打转，周勀倒还自然，只是难为常安被看得头皮生凉，只能埋头扒饭。</p>
可晚饭临结束的时候周阜山却突然提议：“小安，我听说你外婆身体不大好了，要不下个月让阿勀陪你回伦敦一趟？你回去看看外婆，阿勀也该去尽尽孝心，怎么样？”</p>
常安刚想拒绝，老爷子已经放下筷子，“就这么决定吧，阿勀你把手里的事安排一下，最好下个月初就动身。”</p>
周勀怔了怔，但也没多考虑，“好，那我明天安排办签证。”</p>
常安：“……”</p>
饭后惯例，常安又陪老爷子杀了两盘，大约九点多才离开周宅。</p>
路上依旧是周勀开车，他故意什么都不说。</p>
临到怡和门口常安才开口：“爷爷这次怎么没罚你？”</p>
周勀知道她已经憋了一路，忍住笑，“本来是要罚的，但我拿条件跟他做了交换？”</p>
“什么条件？”</p>
“杀人偿命，一命还一命！”</p>
“什么？”常安心惊，又觉得不大可能，“你开玩笑的吧。”</p>
“没有，事实，不过可能不是你理解的意思。”</p>
“那你什么意思？”常安有些急。</p>
周勀却突然俯过身来，贴到她耳根：“一命还一命，我答应爷爷明年让他抱上重孙。”</p>
常安只觉他嗓音惑人，耳根发烫，等反应过来之后又恼又气。</p>
“你们…”她瞪了周勀一眼，却发现后者似笑非笑也在盯着自己看，羞得她开了车门就跑了出去。</p>
周勀坐在车里，看着她的小小身影跑进大厅，后背黑发飞扬，头顶那颗毛线帽的绒球上下跳窜，窜得人心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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