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灵拍了下手，还故意清了清嗓子：“那个，你们不是说我今天没给我男人准备生日礼物吗？怎么可能，我有准备惊喜的。”</p>
“什么惊喜？别卖关子了，赶紧拿出来吧！”</p>
“对啊，赶紧拿出来吧！”</p>
“那大伙儿静一静，看灵子能拿什么惊喜出来哄她男人！”</p>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何灵却突然笑得娇羞无比，继而从蛋糕的盒子底下抽出一张信封递给陈灏东。</p>
陈灏东一脸茫然，“什么东西？”</p>
“惊喜呀，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p>
整屋安静，众人都翘首以盼，陈灏东在满桌子期待的目光中打开那只信封，抽出来，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纸，他打开……</p>
“什么啊？”</p>
“到底是什么惊喜呀？”</p>
当时屋里还没亮灯，光线很暗，底下人恨不得跑过去抢来看一眼，看看纸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p>
情书吗？常安也忍不住想，接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卧槽那是b超单吧？”</p>
周勀：“……”</p>
众人：“……”</p>
何灵这才笑着拿过陈灏东的手，轻轻盖在自己小腹上，“快4周了，医生说宝宝长得很好，我故意瞒到今天才跟你说，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开心吗？”</p>
开心吗？</p>
开心吗？</p>
陈灏东死死捏着那张纸，底下已经闹成一团。</p>
“东哥行啊，不声不响把种都他妈留了。”</p>
“卧槽你们这算奉子成婚吗？”</p>
“啧啧简直不能想，先上车后补票啊，灵子你这是打算用孩子绑住东哥娶你？”</p>
一通胡编乱侃，场面完全失控，继而“啪”一声，也不知是谁去开了灯，光线骤亮，常安一时没来得及收回目光，隔空与前面不远处那个男人相撞。</p>
济济一堂人，欢呼的，雀跃的，恭喜的，他被簇拥在里面享受祝福和幸福，常安在底下与他对望。</p>
时间仿佛停了，世界好像静了，远处的湖面倒影出一轮月光。</p>
真可笑啊，又多可怜啊，常安在眼泪快要滴下来的那一秒迅速低头，抽了膝盖上的餐巾。</p>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p>
她走得匆忙，膝盖还在桌角撞了撞。</p>
陈灏东绷着腮帮几乎要把嘴里的烟咬烂。</p>
常安一口气跑到洗手间，可惜洗手间有人，她只得再换地方，最后好不容易在后院走廊找到了一块清静地。</p>
常安没处去，餐厅很大，她也不敢一个人走远，就在走廊边找了个台阶坐下。</p>
风很大，也很冷，她觉得自己应该会哭，毕竟这么多年只要一占到陈灏东的事她就脆弱得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可这会儿泪腺好像被冻住了。</p>
常安不得不用手臂抱住自己，怎么办呢？心里钝刀割肉，疼得快要喘不过气，可是眼泪一滴都没有。</p>
这时候能哭一场也是好的啊，至少可以让她缓解一下心里的疼痛，可是眼泪好像也犯犟似的死活不出来。</p>
周勀拿着大衣找到常安的时候她正曲腿坐在通往侧门的台阶上，低着头，抱着膝盖，廊灯下一个缩在地上的背影。</p>
他沉着脸走过去，把手里拿的大衣盖到常安身上。</p>
“哭够了吗？起来吧，先带你回去！”</p>
他拍了拍常安的肩，地上的人却没有动静。</p>
周勀抬头又看了眼远处那间隐隐透着灯光的玻璃房。</p>
这段时间他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脾气好得不像话，度量大得也不像话，犹如一个吃斋念佛的僧人，就差为她摆渡过岸脱离苦海了。</p>
“你躲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如果觉得不甘心就回去…”</p>
“谁说我躲在这里哭了？”常安突然抬头。</p>
周勀一愣，见她脸上似乎真的没有一滴泪痕。</p>
“那你这算是…”</p>
结果下一秒常安又猛起身，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拢了下肩上披的大衣，“走吧。”</p>
“去哪儿？”</p>
“回去把饭吃完！”</p>
“……”</p>
常安就真的那么直拔拔地凉着一张脸又走回了玻璃房，里头依旧谈笑不断，气氛似乎比刚才更加热腾。</p>
谁也没有注意到常安出去了又回来，今天的主角显然是陈灏东，哦不，连陈灏东都不算，在座大部分都是何灵的朋友，她刚才又宣布了一个喜讯，后半场自然全都围着她转。</p>
一口一个宝宝，一口一个孩子，一口又是一个什么时候结婚发喜糖正名。</p>
常安落座时刚好听到何灵回答她们：“应该快了吧，肚子显怀之前肯定要把婚礼办掉，不然我连婚纱都穿不了了。”</p>
那一刻她显然已经变成待嫁的幸福小女人，还不忘依在陈灏东怀里唾几句，“都怪你，每次都不戴套，害我要挺着肚子办婚礼！”话听着不正经，但何灵讲得毫无忌讳。</p>
这一刻大概没有人比她更义正言辞了，她肚子里怀了陈灏东的孩子，他们即将结婚成为夫妻，且还能得到全世界的祝福。</p>
常安低头拿过杯子，端起来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如此接连三四杯下去，眼前人影已经开始浮动，常安招服务生再开一瓶红酒，周勀捏住她的手臂。</p>
“可以了！”他用眼神制止。</p>
常安却呵着气笑，借一只手挖了勺面前的蛋糕，“尝尝，是不是很甜？”她把那勺蛋糕一下喂到周勀嘴里。</p>
周勀吃到满嘴奶酪，腻得很，皱眉，常安却把勺子抽出来，又含到自己嘴里。</p>
“好甜，这是我吃过最甜的蛋糕…”她咯咯笑着看向周勀，眼里却分明有了湿气。</p>
对面陈灏东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摸了桌上的烟出去，一路走一路点火，走到门口服务生终于忍不住上前提醒，“先生，抱歉，我们这里不能抽烟！”</p>
陈灏东不理，已经把烟叼嘴里。</p>
服务生又不怕死地追了几步，一直追到门外。</p>
“先生，我们这里真的不能抽烟的，整间餐厅都是禁烟区。”</p>
这次前面男人倒是停了下来，却是一眼扫过，冷风中白雾四散，终是遮不住他那双寒戾猩红的眼睛。</p>
他叼着烟站定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p>
服务生哪敢再废话，灰溜溜地回了餐厅。</p>
散席的时候常安终是喝醉了，几乎是挂周勀脖子上出了餐厅。</p>
何灵和陈灏东还站在停车场送客，大部分人都已经走了，还剩几个平时和何灵关系比较亲的闺蜜，几个闺蜜也喝多了酒，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围着说话。</p>
“陈灏东，我可告诉你，灵子对你是死心塌地的，你以后可不能辜负她！”</p>
“从来没见她对哪个男人这么认真过，你刚进去那会儿…你刚进去那会儿她几乎天天哭…”</p>
“对，眼睛都快哭瞎了，也没少求过她爸要把你弄出来，结果你在里头一呆就是两年。”</p>
喝多酒的女人围着陈灏东酒后吐真言，何灵打圆场，“行了行了，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叫车回去！”</p>
可还有人不死心，似乎非要借着这机会把话说到底。</p>
“我们几个和灵子也算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她什么样我们最清楚，看着不靠谱，成天乐呵呵地瞎闹腾…可一旦认定的东西她打死不松手，当初我们还劝她别犯犟，可她不听…非要一个跟头栽进去，结果一栽就是两年……两年呐……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愿意傻乎乎地等你两年……”</p>
是啊，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愿意傻乎乎地等你两年呢？</p>
常安笑着一下扑过去，她是喝多了，但耳朵还没聋，等周勀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常安直接扑到了何灵身前。</p>
“何灵……”她喊了声名字，脚却站不稳，身子猛地往何灵身上倒。</p>
何灵也吓了一跳，她要顾忌腹中的孩子，潜意识往后缩，结果那一下就被陈灏东接住。</p>
“常安，你喝多了！”</p>
“我没有，我没有喝多…我有话要……有话要跟她说！”</p>
她推开陈灏东的手又去拉何灵，痴痴笑着，笑得一脸灿烂，“谢谢你，愿意爱我哥，等我哥，我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人，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所以你的付出和等待都值得……现在你们这样，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她边说边笑，眼泪却不可抑制地往下掉。</p>
何灵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可下一秒常安又转过去扑到陈灏东身上，这一次陈灏东没躲，她也不再顾忌，直接惦着脚尖圈住他的脖子……</p>
“哥……哥哥！”</p>
一声轰然嘶喊。</p>
回想过去二十多年的时光里，他是她的人生须尽欢，欲去尤缱绻，也是她的来日尚方长和漫漫余生中斩钉截铁的梦想，可是这一刻趴在他肩头，一声“哥哥”，从此无论前路多艰难，再也没有他的山高水长。</p>
周勀在几米之外看着常安，看她哭，看她笑，看她扑到那个男人怀里喊“哥哥”，人生或许总有那么几个瞬间让你无法忘怀，那夜常安被陈灏东揉在胸口的情景便成了周勀印象中抹不去的一道痕。</p>
夜风凉，吹皱一波寒水。</p>
眼瞅着时间一秒秒过去，差不多了，该到此为止！</p>
周勀过去一把扯过趴在陈灏东肩头的常安，“抱歉，她喝多了，我先带她回去！”</p>
陈灏东目中幽深不定，但常安竟也乖乖地被周勀揽到怀里。</p>
转身时她已经哭得不能自已。</p>
很丢人吧，要借着酒劲来结束这段不堪的关系。</p>
上车之后常安软趴趴地靠在椅子上，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p>
周勀一脚油门踩下去，很快车子就开出了停车场。</p>
一路回去都没说话，气氛僵到冰点。</p>
常安也自顾不暇了，哭了一阵，抽泣了一阵，最后倒在椅子上闭上眼睛。</p>
回到长河之后常安小跑着进屋，等周勀停好车进去的时候只听到洗手间传出来的呕吐声。她晚上喝了很多酒，情绪郁结至极，吐出来可能会好一点。</p>
周勀也不去管她，脱了身上的大衣扔了车钥匙，直至里头听到马桶抽水的声音他才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端进去。</p>
常安依旧圈在地上，脸上没有丝毫酒后的红晕，只剩剧烈呕吐之后的苍白与冷汗。</p>
“舒服了吗？把这杯水喝了！”</p>
周勀把杯子凑上前。</p>
地上的人抬眼看了看，眼圈红得吓人，一副可怜又令人可恨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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