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啊!!”伍子胥的嘶嚎声响彻大殿。</p>
原来在伍子胥挥刀自刎之时,阖闾就快步上前,以手夺刀,此时他的掌心早已一片血红。疼痛让阖闾瞪大双眼,他对着伍子胥吼道:“伍员,你还知道放走庆忌有你之过啊!你的确该死,可却不能现在死。我走不出这含光殿了,但夫差可以,你明白吗?”</p>
跪俯在大殿上的伍子胥愣愣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懊悔和不舍,而后抛开一切杂念,一脸决绝地对阖闾说道:“大王放心,伍员定当肝脑涂地,就算倾尽一切也要保世子周全。”</p>
“好,伍员,有你一言,我就放心了”,阖闾伸出双手扶伍子胥起来,在伍子胥的左袖口处印上了一个大大的血红手印,而后对茫然跪在地上的夫差厉声说道:“夫差,站起来!我阖闾的孩儿怎么会是你这样的窝囊废。”</p>
“窝囊废,窝囊废……”跪在地上的夫差重复着这几句话,眼睛逐渐变得猩红,突然,他一跃而起,将受伤的阖闾扑倒在地,双手死死地掐住阖闾的脖子,状若疯癫地喊道:“我不是窝囊废!国是你亡的,你才是窝囊废!”</p>
阖闾没有一丝反抗,只是艰难地说道:“好啊,你不是窝囊废,那就证明给我看。”</p>
“怎么证明?”夫差掐在阖闾脖子上的双手不知不觉间收回了些力道。</p>
“我会死在这含光殿里,日后灵魂也会留在此地,我会在天上看着,看着十年后,坐在王座上的人是谁,若是你,就能证明你不是窝囊废,而是比我优秀无数倍的吴国君王。”</p>
夫差从阖闾身上爬起来,脸上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容,开口说道:“你死的时候一定要睁着眼,好看到我回来,哈哈~”,说罢,夫差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含光殿。</p>
若是自己要相助的是个疯子,那一切都是徒劳的,伍子胥担忧地问道:“大王,世子如今这样该如何是好啊?”</p>
“无妨,夫差他从小就心高气傲,突遭此变故,他一时还无法接受。如今我已在他心中埋下了野心的种子,至于能不能让他存活下去,就看你的了。好了,你也去吧。”阖闾说完,对着伍子胥深深拜。</p>
伍子胥没有躲闪,受过阖闾一拜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p>
日落西山,残阳似血。当夫差和伍子胥相继离开,含光殿内只剩下阖闾一个人坐在大殿中央的地毯上。过了不多久,夕阳下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走进大殿,他的手里还提着一壶酒,此人正是藏天赤。一屁股坐在阖闾旁边,藏天赤一只手搂住阖闾的肩膀,另一只手打开酒壶,咕咚一口灌了下去。</p>
“阖闾,咱俩认识有三十载了吧?”一口喝完,藏天赤抹了抹嘴说道。</p>
“有了吧~”没有在意藏天赤的称呼,阖闾低声回答道,嘴角那一抹微笑像是在缅怀着什么。</p>
接过藏天赤递来的酒壶时,殿外的卫兵已经和攻入王城的庆忌大军交上火了,厮杀声震天。</p>
阖闾对殿外之事置若罔闻,向拉家常一样对藏天赤说道:“事到如今,天赤你实话实说,我做错了吗?我父王去世之后,一次次地遵循着兄终弟及的传承方式,最后竟然由姬僚获得了王位。可那王位是我的,我的!”</p>
“世间之事千千万,哪有那么多对错。你认为王位本该是你的,那无论用什么方法去争都是对的;你认为王位不是你的,那弑君杀弟夺取王位自然就错了。”</p>
“我是问,你觉得我做错了吗?”</p>
“不知道。三十年了,我只需要按你说的去做就行,不需考虑对错。”</p>
“哈哈,好!你不知,我不知,是非功过就交与后人评说吧。”阖闾说完,仰头将壶中所剩之酒一饮而尽。</p>
殿外杀声渐消,千人的防御圈在数万铁骑的冲击下还是太过脆弱。庆忌长戟在手,独自冲在最前方,宛如战神。少正倥手握长剑紧随庆忌之后。一戟一剑在敌军之中势如破竹,一路杀到了大殿门口。</p>
抬头看向殿门之上“含光殿”三个熠熠生辉的大字,庆忌的心头猛地一颤。曾经,有无数次经过这里的经历,只是那时父王还健在,自己还年少。</p>
不再犹豫,庆忌将长戟横在身后,大步走进殿中。少正倥没有跟进去,而是回身处理战后事宜:家事,家人处理便好。</p>
大殿之上,藏天赤昂首挺立,尽管头发凌乱,仍不失大将之风。庆忌走进大殿,直接将视线锁定在藏天赤脚下,那里,躺着一个人,一个他不愿想起却刻骨铭心的人。</p>
阖闾死了,自刎于含光殿上。藏天赤就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并未阻止,因为那是属于王者最后的尊严,他要为阖闾保留。</p>
“藏叔,多年不见,您还是这般雄武。”</p>
“多年不见,公子却长大了,成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