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为何的话,阿尼姆斯菲亚早就将那位少女历经千辛万苦所赢得的棋局,所夺回的世界。
数百亿人曾创造过、生活过的历史,七十亿人所准备迎接的未来。
将那种种的种种,阿尼姆斯菲亚都一厢情愿地未经允许而私自放在了赌桌之上。
“唔姆,虽然话是这么讲的,但总督汝还是有在苦恼的对吧?真正邪恶的恶徒,恐怕连苦恼都不会有,甚至还会享乐于其中吧?”
“最后结果不是一样的吗?”
那时的阿尼姆斯菲亚如此反问道尼禄。
“那当然不一样了!倘若总督汝要是后者的话,余知道了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喜欢汝了。”
“倘若我的本身就是那么一个恶趣味的人,只是为了博取陛下您的欢心才这么说的呢?”
“唔姆这总督汝曾经说过,汝是不会说谎的,对吧?”
尼禄像是头痛犯了一样艰难地对着阿尼姆斯菲亚说道。
除去这番话语,她并没有别的能够确保阿尼姆斯菲亚的诚实的手段了。
以往作为奥古斯都的骄傲在这个亲手把她再度扶上宝座的男人面前没有丝毫的作用。
“倘如,连那也是谎言呢?”
“唔姆!呼呼呼,说谎者悖论这种东西余还是知道的哟,总督。”
【说谎者悖论】,说来也简单,倘若一个人说他自己正在撒谎,那么他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呢?
倘若是真的,那么撒谎这件事就该成立,那么他就撒了自己正在撒谎的慌。
倘若是假的,那么撒谎这件事就不该成立,那么他所说的话语就有误,他就真的在撒谎,
不论怎么样,最终都会被定义为撒谎。
而阿尼姆斯菲亚不论怎么说,最终也会因为他的那句“我从不说谎”而被定义为真话。
那时的尼禄终于为自己能够跟上阿尼姆斯菲亚的话题而感到高兴。
“确实,作为最古老的语义悖论,喜爱希腊文化的您不可能不知道————————但这个时代还并没有有关于这个悖论的解答吧?”
“欸?难不成总督汝们两千年后的世界完成了这个悖论的解答吗?!”
这次轮到尼禄坐不住了。
“嘛,算是那样吧,只不过相当牵强,也相当难理解就是了,与其说问题被解决。不如说问题被直接抛弃了。”
“什么啊是那样啊。”
尼禄擦了擦自己额头那并不存在的汗珠。
她还真的很担心阿尼姆斯菲亚突然跳起来向她证明悖论是如何被消除的,并最终得到他的话语其实是谎话这种事。
“”
“总督——————”
尼禄沉默了片刻之后,认真地对着阿尼姆斯菲亚说道
“汝,真的有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烦恼着,对吧?”
她其实并不敢问出这个问题。
但又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问出。
实际上在问题问出口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变成了持续着的,现在也还是现在进行时的后悔。
倘若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又该怎么办?
这样负面的情绪在瞬间便萦绕在了尼禄的内心当中。
不过好在阿尼姆斯菲亚像是看穿了自己这位皇帝内心深处的慌张一般,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是当然的了,陛下。真是的,原本我以为我能行的,结果现在既不能贯彻自己的善,又贯彻不了自己的恶,做着恶事的同时却还妄想着能够保留自己的那份善心————————”
说着说着,连阿尼姆斯菲亚自己都自嘲地笑了起来。
“真是上不去又下不来,卡在那里了啊。”
“汝又在说余听不懂的话语了。”
“啊,对不住了,陛下。”
那时在看到阿尼姆斯菲亚那副寂寥的笑容之后,尼禄不由得靠在了阿尼姆斯菲亚的肩旁,并将他仅剩的右手紧紧地攥入掌心。
虽然明知道自己无法替他分担哪怕一丝一毫的罪责,但至少,尼禄不愿意让阿尼姆斯菲亚去独自面对。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
明明是不可接受的损失,明明是连那颗坚强的心都变得千疮百孔的罪魁祸首。
明明那样的人让她自己都觉得不齿。
明明让这一切消失就好。
为什么,自己却觉得,倘若能够遇到那个人的话,让这场灾难再重演一遍也无所谓呢?
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即便将整个罗马牺牲,也想将他换回呢?
尼禄的想法,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寒而栗。
“余可比汝坏的多啊”
回过神来,尼禄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回到了罗马城中。
那熟悉地面让她回想起自己阔别许久的宫殿。
并非是被征收的元老院那样半吊子的居所,而是帕拉蒂尼山之上,改建自那位屋大维的房屋,那自遭遇到阿尼姆斯菲亚的那天开始算起尼禄就再也没居住过的宫殿。
“连这里都修复了吗?”
下一个要被修复的,就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某个人所留下的痕迹了吧。
尼禄站起身来,目光低垂。
她的视线还是无法移开自己那早已空空如也的手背。
幻想着那里还能再次出现纹章,幻想着与某人的连接还能再度缔结。
幻想着,自己的记忆能够不被抹除。
幻想着,自己也能够不被忘记。
“余最后的命令,汝听见了吗?”
尼禄喃喃自语着。
“听到了哦,陛下。”
那虽然不断企盼着但却自知完全不可能出现于此的答复声忽然在尼禄的背后响起。
尼禄惊喜但又却不敢置信地转身看向身后。
“您的命令,我确实听到了。”
本不应出现在此处的阿尼姆斯菲亚正恭敬地立在尼禄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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