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站起来拍拍她：“我们现在势单力孤，倒不如顺着她们，既让嬷嬷挑不出错来，还能助长他们的气焰。你别忘了，这是世子的院子，夫人断容不得院子里乱成一团。你若是跟她们吵吵嚷嚷，说不定哪天被赶了出去，倒让她们开心。她们若是因咱们驯服而得意，变本加厉，夫人也不会姑息，你且看着吧。”</p>

燕草眼睛一亮：“瑟瑟，你可真聪明，这就叫……叫那什么！舅舅这大，必有所忍！”</p>

瑟瑟听不懂：“什么意思？”</p>

燕草一本正经：“大概是说要当舅舅的人必须要忍人所不忍吧！”</p>

瑟瑟哄她：“姐姐你可真厉害，这都知道！”</p>

燕草脸红：“我都是跟世子学的。”想了想又闷闷地道：“你的话我都听进去了，以后我尽量忍她们，适才不过是看不过她欺负你。”</p>

瑟瑟见她听了进去，很是高兴：“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可我却不想见你落她们的打算里。我们慢慢来。”又哄了燕草两句，这才去了。</p>

秋日里天高风闲，令人感到舒朗。瑟瑟一路走到厅堂，却见门口立着两个面生的小厮。瑟瑟耳朵尖，听得厅堂中一个男子说：“有一个接生的婆子无意间被护国公的人看见，已被人逮住了，押进了大理寺，只怕……”声音渐低，听不分明。</p>

瑟瑟凑近门口，忽听厅堂内摔碎茶盏的声音，伴着暴怒的人声：“目中无人的东西！怪道他最近一脸春风得意！”瑟瑟吓了一跳，赶忙将花交给小厮，生怕触了霉头。临走又听到当前说话那人隐隐约约道：“不如我们这几日上道折子，提醒一下皇上关于流放的事……”</p>

瑟瑟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不知道小厮一会会不会报给屋内的人，脚下生风，飞快地离开了厅堂。</p>

一路脚步不停，步履飞快，直到看到院门，才松了口气，放慢了脚步。这一慢下来看四周，就发现了林怀瑾远远地从对面走来，身边没带小厮德生，神色有些恍惚，似在出神。</p>

这是瑟瑟来到集晖院之后第二次见到林怀瑾，落日的余晖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雾蒙蒙的光晕，他玉般的脸庞埋在这片光晕中，柔和却又寂寥。</p>

不知为何，瑟瑟不想见到他这种神情。他应该是天之骄子，被人围绕着、称赞着，鲜衣怒马，恣意风流。不等思考，她的身体先动了。</p>

“世子。”她上前恭谨行礼。</p>

林怀瑾的思绪被她打断：“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p>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还记得她，高兴地笑了：“府里花开得正好，便替世子送了一些去了厅堂。”打着他的旗号，被发现了说不定不会受太多罚。</p>

林怀瑾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却没有动，似乎想就这么站着。</p>

瑟瑟觉得有些尴尬，他不走，她也不能走，想了想，干巴巴地问：“世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p>

林怀瑾好似没听懂似的，“嗯”了一声，又陷入了沉默。</p>

两个人干站了会儿，瑟瑟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脱身，突然听到林怀瑾问：“天下会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吗？”</p>

瑟瑟一愣：“奴婢不知道，奴婢没有家人。”</p>

林怀瑾也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不是在问你，对不住。”</p>

他这一笑，有如春风拂面，冰雪消融，整个人都变得温润起来。瑟瑟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笑，上次拜见他时，他也在笑，但是那笑容淡远优雅，带着一股疏离。</p>

林怀瑾恢复了正常，抬腿往院子走去，瑟瑟退后一步跟在后面，回味着他刚才的笑容，自己眼角眉梢也盈满了笑意。</p>

走了两步，林怀瑾又停下：“心自玉上德，人从书里乖。当初我给了你‘瑟瑟’这个名字，望你心如琬琰，以后你就在书房里伺候吧，也跟着读点书，识几个字，以后的路好走些。”</p>

在书房里侍候，月例能涨到一两，省吃俭用的话，到她嫁人，也能够攒下十几二十两了。而且，如果她能够识字，那么即便没有家人，将来配个小厮也不会被人太过嫌弃。</p>

瑟瑟眼睛一热。</p>

她自觉已看尽人世冷暖，做乞儿时，也有人可怜她，赏她几个钱或是吃食，但也不过一时之热。从未有人像这样，认真为她考虑、为她打算，没有缘故，只为她好。</p>

这样美好的少年，有谁会不爱呢？</p>

天下，会有不爱这少年的父母吗？瑟瑟心里突然一紧。</p>

她眨眨眼，将眼泪憋回去，抬头看向他，面露微笑：“谢谢世子。”</p>

一如他赐名的那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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