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古要是回话呢，那就太不像话，毕竟他不能一回又一回的顶撞，他直接抱过那堆分配的卷宗，和钱益的中间留出一段距离，既有承认这堆是我的意思，也有怕钱益混淆的意思，因为王小古用眼睛扫着两个人中间的那段距离。</p>
书房里响起哗啦哗啦的翻页声，钱益都顾不上再计较王小古那不敬的眼光，他只顾着看，再看，他是上官，他可不能输。</p>
钱益虽然不老，王小古却更加的年青，那双眼睛跟鹰鹫般的，一扫一行，再扫又是一行，人名记住，事件记住，脑海里还不忘记把它们有个联系。</p>
李威让平安多点烛火，明亮总比模糊能保护眼睛。</p>
梁兼看起来，顺天府也看起来，李威也看起来，还有书房里当值的先生及特意留下的心腹先生们也看起来，陈旧的味道往人鼻子里钻，好些卷宗称得上陈年的古董，平安悄悄的点上薰香，又把打开的窗户那里放下竹帘子，留得香长久一些。</p>
半个时辰过去。</p>
钱益抬头，他感觉自己是个勤劳的人，向着王小古翻眼，鼻子里出气：“哼！”</p>
哼到一时变了调，敢情王小古不比他看的慢，钱益不敢再示威，低头猛看，下定决心要给这个狂妄的小子，敢在殿下面前让自己难堪的小子一个教训。</p>
一个时辰过去，二更鼓打响，又一个时辰过去，三更鼓打响，不是他们今天分不了输赢，而是几十年的记载想在半个夜晚看完，无疑是痴人说梦。</p>
耳边更鼓不断，钱益要去睡觉吗？</p>
才不。</p>
他今晚反正享乐不了，索性把今晚拿出来，让姓王的跟着熬上一晚。</p>
年青是吧？</p>
有精力是吧？</p>
以世家子弟的身份，钱益有资格说话，熬夜是个学问，不是所有的人都会熬，也不是精力好就熬得来。</p>
他借着净手的机会，让跟的小厮回家一个，让家里准备滋补的汤水，又以世家子弟的身份玩乐多，今晚本就打算熬上大半夜，荷包里带的有提神养肝的药丸，嘴里噙了好几个。</p>
转回书房，和王小古继续打擂台。</p>
他准备的挺停当，只是刚回到书房，正悄悄品着嘴里那药丸的清凉味道，平安带着几个厨娘进来：“王妃听说诸位大人，诸位先生们今夜劳碌，特地准备的好汤水，请多进一碗。”</p>
李威满面笑容的颔首，王小古心花怒放。</p>
繁京给备下的，好喝。</p>
他还没喝到呢，就觉得疲倦统统没有。</p>
就要过去，钱益急了，叫嚣道：“小王，你有能耐就别喝，到底你小我几岁，我都不喝，咱们实实在在的拼一拼。”</p>
王小古几时是个吃亏的主儿，他只是也有过圆滑，闻言双手把腰一叉，横起眉头反问：“那你嘴里吃的是啥，张开了，给我瞧瞧，光张嘴不行，把舌头也撸直了.....哎哎，那往下咽的是什么，吐出来给我瞧。”</p>
大家忍住笑，钱益气呼呼的跟在后面也去喝汤，王小古被他弄的有些生气，作弊你倒还成有理的那个，他坏笑道：“钱大人，要我说进补也要及时，比赛就要尽兴，”</p>
“你要怎样？”钱益感觉后背寒寒的。</p>
王小古举起一碗汤：“咱们先比谁喝的多，喝的少，还怎么能看的比我多？”</p>
先干为敬，几大口一碗汤没了。</p>
钱益松一口气：“这个简单，喝就喝。”</p>
除去每人分了半碗汤，余下的你一碗他一碗，每个人喝了不下五碗。</p>
王小古啧巴下嘴，伸长脑袋看那个彩花白地的大汤碗：“竟然没有了，好吧，这一战咱们不输不赢。”</p>
钱益回他一句，喝的精神百倍，继续看“陈年古董”。</p>
看着看着，钱益觉得不行了，他得净手。</p>
回来没看一刻钟，又得净手。</p>
第三次出门的时候，背后飘来一句轻若浮絮的话：“憋尿的能耐我有。”</p>
钱益一个大转身跳回来，手指住王小古，面色发青：“姓王的，你.....”</p>
一句话没有说完，仓皇的捂着小腹踉跄而出。</p>
书房里的人面面相觑，都没有想到比喝汤还有这个效果，其实很直接，可是谁会在喝以前想得到。</p>
大家忍了又忍，发出各种各样的笑声。</p>
先生们自知身份，不敢放声的笑，笑得偶然有个闷声出来；梁兼和顺天府和钱益一伙儿来的，也只能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吭的出来一声，再就继续悄悄的笑。</p>
李威不用忍，他怎么笑都成，不过殿下到底涵养是高的，他仅仅是莞尔。</p>
王小古倒也知趣，他一声笑也没有，低着头再看卷宗。</p>
这三回净手处一跑，钱益的进度让王小古拉了下来，他拉着个黑脸继续看，顺天府有些支撑不住，看他几回，指望这世家子弟能说句体贴人的话，可是钱益哪里看得到他，今晚他输了喝汤的仗，不能再输看卷宗的役。</p>
三更半的时候，李威想想这里面有一半是四十出去的人，主动地道：“散了吧，明天再来看过。”</p>
钱益梗着脖子：“请殿下和大人们先生们自回家，我和小王比着呢，谁也不许走。”</p>
王小古喝彩：“就是这样，”转头向外吆喝：“再送几锅汤来，我和钱将军要接着拼。”</p>
“我真的火了！”</p>
钱益跳过来拔拳就打，王小古也是个将军，提拳而回，两个人砰砰的对了十几拳，拳影快的像阵疾风，直到平安阴阳怪气的回：“二位，借打拳提神吗？”</p>
这两个人才停下来，各自后退一步离开战团。</p>
气鼓鼓的是身份低的王小古，钱益觉得没意思上来，钱避祸的名字不是白叫的，他可玩可乐可恼可气，唯独不肯把事情闹大。</p>
向李威深施一礼：“我实在熬不住了，按殿下吩咐，告辞。”</p>
梁兼等人和他一起离开，离开书房，回头看向身后没有人，王小古压根儿没有跟上来，钱益皱眉道：“这小王是怎么一回事，我没得罪过他，我今儿头回见他。”</p>
“你应该不是头回，”梁兼道：“他是永清侯的外甥女婿，我刚才就在想，你是不是近来和永清侯喝酒喝出不和？”</p>
钱益怪叫一声：“永清侯的外甥女婿，岂不是英王妃前面那个.....”</p>
“嘘，”</p>
梁兼和顺天府吓得一人一只手捂钱益的嘴，这还是在英王府内，用力太过了，一人一巴掌煽上钱益的脸。</p>
“啪啪。”</p>
两声连在一起，脆声裂破静夜。</p>
钱益把他们推开，手揉着脸想不通：“这是什么路数，不打混小子，你们倒打我。”</p>
梁兼和顺天府顾不上安慰他，忙着看周围没有经过英王府的人，钱益想起来失言，自认倒霉。</p>
三个人走到王府的门外面，那停车轿的地方，才重新谈论。</p>
顺天府不相信的道：“你和永清侯抢花酒不是一年两年，你怎么会不认得他外甥女婿？”</p>
钱益叫苦：“我真的不认得，说起来我又要火了，我家的红白喜事永清侯都有份，永清侯的外甥女儿是在外省成的亲，因是赐婚，永清侯到处宣扬，让与他有往来的人都送东西，我送的礼物还顶顶的不错，这小子！收了东西，我连口喜酒都没有喝上，他倒让我丢回大人。”</p>
梁兼也疑惑：“论起来你和谢家两个世交，真的不认得王小古？”</p>
“那年不是这小王告状丢了老婆，京外大营的程将军去世，我代他的职位不在京里，我老婆写信当闲话说给我听，我不可能为这个笑话回京，因家事回京两回，永清侯倒是见过，独没有见过这个王小古。”</p>
钱益喊冤枉。</p>
这王小古还上过金殿呢，可他也不在啊。</p>
越想越憋屈，钱益站在这里不走了，见到一个人脚步轻快的走来，月光照出他的浓眉大眼，正是王小古。</p>
钱益破口大骂：“白收了我的礼，喜酒不曾请吃一杯，倒还敢和长辈较真，等我和你舅舅说话，说的不好，把你舅舅打一顿。”</p>
他痛快了，上马的的走了。</p>
王小古呆愣半天，啥？认识舅舅！</p>
也有可能吧。</p>
永清侯舅舅是京里的人家，他认得的坏蛋可多了去。</p>
送礼了？</p>
又没有送给我。</p>
认鞍上马，夜风轻送，王小古本就不迷糊，现在脑袋更加的清晰，很多记忆涌入脑海。</p>
貌似舅舅确实代岳母在京里收嫁女之礼，礼物也确实在自己家里.....王小古甩甩脑袋，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p>
舅舅收的，你找舅舅说话。</p>
貌似他还要打舅舅？</p>
嗯，如果此事成真，就写信给谢表妹，让谢表妹回京里来闹腾你。</p>
家有谢表妹，以前是烦心事，现在觉得不妨是个优势。</p>
王小古心情不错的打马回家，在路上犹有抱怨，让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打扰繁京吃晚饭了，知道吗？</p>
家人给他留着门，一叩门就开，王小古把马丢给他，自己回到房里，上夜的丫头起来照顾他，在她身后的桌上摆着一盘炸排骨，一盘小菜，都是王小古爱吃的。</p>
王小古一笑，先到房里看妻子。</p>
伍婉芬在帐中睡得香甜，梦中有个微微的笑，让她的面庞看上去更加的纯净甜美。</p>
王小古为她拉拉被角，凝视这个一心一意喜欢他的人。</p>
他无法做到忘记繁京，却可以做到照顾身边的人。</p>
转身去吃排骨，吃完以后，后遗症来了，王小古净手，再净手......不到半个时辰三回，上夜丫头吓坏了：“姑爷，这是病啊，请个医生来看看。”</p>
王小古心想这不是病，这是和人怄气的后续故事。</p>
让丫头去睡，他撒够了尿自然会睡。</p>
第二天，还是把岳母给吓到，伍夫人满心的疼爱女婿，和亲戚中的女婿相比，王小古除去有个前未婚妻以外，再无恶习，他心里想着英王妃又能怎么了？</p>
京里太多回家装丈夫，内心偏外室的人，王小古他敢偏吗？英王殿下第一个饶不了他。</p>
伍夫人满口嚷着请医生，赶紧请医生，伍都督看不下去，阻止道：“夫人，他本是休假回京，刚从殿下手里揽份差使，你这举动传出去，是想坏他名声吗？”</p>
“一定是英王府的水比名泉还要香，太贪量，他喝的太多。”伍都督面容沉沉。</p>
对于女婿来说，凡是有英王妃的地方，都是好地方。</p>
王小古也笑：“喝多了水，呵呵，岳母，还听到一个好故事。”</p>
“你说。”伍夫人这世家女知道女婿虽带笑，却一定是个有内幕的故事。</p>
王小古就把钱益的原话说出来：“他说要打舅舅永清侯。”</p>
伍夫人释然：“钱家啊？我堂姐嫁进门两个，还有我一个远房的表妹.....”</p>
伍都督又恼火：“红白喜事，有来有往，什么叫不请喜酒？难道圣旨赐婚，我家还敢拖到进京再成亲，舅兄既然收礼，怎会没请他吃酒？”</p>
伍夫人想了起来：“哥哥为婉芬摆过酒，钱将军的意思是指我家没有请他，老爷，”向伍都督看去，本打算让伍都督出面做个邀请，见到伍都督面黑神色黑，伍夫人立即看向王小古，还没有说话，王小古摆手：“岳母，他恼了我的，怎么会让我请。”</p>
伍婉芬在厨房里看着弄早饭，差不多了就过来，听完以后，她拿出一个主意：“我和钱家的姑娘认识，等我请钱家几个房头的姑娘吃一顿饭，权当她们代叔叔钱将军吃了。”</p>
伍夫人正要笑话女儿，伍都督一锤子定音：“就这样办，我女儿有主张。”</p>
吃完早饭，王小古出去，新任淘气包之首的伍婉芬也出门，房里只有夫妻两个人，伍夫人得已从容的向伍都督道：“以前你说我不教女儿，现在看来竟然是老爷的不是，婉芬这可笑的法儿，老爷你还助长她？”</p>
伍都督笑道：“哪里是助长她，是让你不要掺和，我调回京的那些日子，和钱益有过往来，他不是个糊涂的主儿，指着女婿骂只能为一件事情，女婿得罪了他，等我弄明白再去和钱益说话，在我弄明白以前，婉芬要会姑娘们，为什么拦着？”</p>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老爷天天看女婿不顺眼，今天怎么会这么帮着他。”伍夫人心头松快，把丈夫打趣着。</p>
伍都督把面容重新绷紧：“嗯，这回也可以算他长进，竟然知道弄来一件差使。”</p>
接下来，他没法再冷着脸，而是自然的微笑着：“公然的在京里拿人，事情一出来，我就寻人问了问，这是一桩积年的大案子，哪一年破不清楚，只要能拿到差使，将来一定有功劳，这个小子倒也上进。”</p>
伍夫人故意地道：“你不怪他总是想着英王妃了？他可是从英王手里讨的差使。”</p>
“不从英王手里讨，难道去刑部梁尚书手里讨？梁尚书可认得他是个谁。”</p>
伍都督还是在笑：“看在他能上进的份上，这回我就不说他了。”</p>
夫妻这回谈女婿极为欢畅，伍夫人有客来时，她满面春风的前往客厅。</p>
来的是伍夫人的亲戚，和伍夫人平辈却小上十几岁的妇人，她生有一子一女，却还是遭遇到很多人遇到的不幸，她的丈夫公然的养外室，并且馈赠良多。</p>
妇人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诉说着，她话里话外都带着打听伍婉芬的意思，伍夫人装听不见，虽然对方是指望遇到一个更惨的，可是她很伤心，伍夫人还是拿出大家闺秀应有的气度，耐心的应酬着她。</p>
她做不到实话实说，女婿好似自己的儿子，而且因为心里有英王妃，反而全家放心他这辈子不会再有其它的人。</p>
不知道这位亲戚满意没有，伍夫人只能管住自己不刺激她，送她离开以后，自言自语地道：“我家这个心里有别人的，还能因为那位别人得到差使，你家那位，唉，亲戚们都知道称得上纨绔，除去花钱就是花钱，这还怎么比，这还怎么说？”</p>
.....</p>
消息很快传开来，主要圣旨从来是最大的动静。</p>
消息开始版本良多，主要在京城有能耐打听的人也太多，传出去的话也多种多样。</p>
岳爱京想听不到都难，过几天就要跟随公婆和丈夫回乡另摆喜宴的她来见岳繁京。</p>
岳繁京以为小妹妹是临走前的不舍得，请她到面前，岳爱京委屈莫明：“大姐，我听明先说周氏一开始针对的是你，她盼着你出糗丢人，为什么这样的风波要出在咱们姐妹身上？如果我是侯府的姑娘，孟家怎么敢这样对我？如果大姐你是县主郡主，周氏她怎么敢盯着你呢？”</p>
－－－－－－题外话－－－－－－</p>
么么哒，谢谢近来的鼓励，劳动人民最快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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