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去办自己的私事了吗?</p>
莫非,他所谓的私事就是在临城?</p>
重重吐了口气,她刚一转身,目光所及之处,吓的她跳起来后退,后背紧紧贴着房门大吼道,“你怎么进来的?!”</p>
没错,窗杵方向,正站着之前还在对面的青锦誉。</p>
没想到只是上楼的功夫,他竟然进了她的房间。</p>
武功高强很了不起吗?!</p>
青锦誉负手而立,薄唇紧抿,一双黑眸紧紧锁在她身上,缄默不语。</p>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仿佛将连日来的遗漏尽数补回来。</p>
她再一次恢复了女装。</p>
身着女装的她,依旧是那么绝美动人。</p>
虽然蒙着面纱,但仅仅一个背影,一双眸,他便认出了她。</p>
秦陌芫双手紧紧攥着云袖,戒备的看着他,沉声道,“这位公子什么意思?闯我房间意欲何为!”</p>
男人俊眉微拢,不意她会如此。</p>
又似是想起什么,一抹苦涩滑至心头。</p>
也对,当初在祈安城,她并不知救她的人是他,也不知他其实已经得知了她的女儿身。</p>
敛起心绪,他冷淡道,“在下只是看姑娘有些眼熟,便想要过来确认一番,看来是认错人了。”</p>
话虽这般说,但却不见他有丝毫离开的意思。</p>
秦陌芫颇为头疼,冷眉道,“既然认错了还不走?等我喊人报官?”</p>
她紧贴着房门,一双眸冷冰冰的凝着他。</p>
青锦誉垂目轻笑,那抹笑意很轻,“姑娘将房门挡着,在下怎么出去?”</p>
靠!</p>
能从窗户飞进来就不能从窗户飞出去?!</p>
她竟不知青锦誉在面对女人时竟是这般模样。</p>
青袍微动,见男人拾步而来,她心猛地一悬,怒喝道,“站住!”</p>
步伐停顿在她面前,男人眉目低敛的笑看着她,“姑娘有事?”</p>
灼热的气息喷薄在面颊上,即使隔着一层面纱,她依旧心慌的厉害。</p>
“靠那么近做什么,退后!”</p>
她一抬手,指向窗杵那里,芊白指尖有些微凉,显然是被吓的。</p>
青锦誉眸色微深,笑意溢出薄唇,“在下要出去了。”</p>
语落,男人蓦然从她身侧伸出手,惊得她一跳,赶忙退到一旁的桌椅前站定。</p>
看着她愤怒的双眸,男人敛目,低沉的笑声响彻房间,“吓着了姑娘,着实抱歉。”</p>
开门走出,低沉的嗓音再度传来,“姑娘这身红装很美。”</p>
“登徒子!”秦陌芫低吼一句,赶忙上前关上房门,心虚的吐了口气。</p>
房门紧闭,青锦誉站在远处,目光幽深的望着。</p>
半晌,他垂首轻笑,终是转身离开。</p>
*</p>
“听说了吗,明日皇后生辰,是阡冶禅师去。”</p>
“听说了,方才宫里的太监传圣旨了,原以为还是无痕大师去,没想到阡冶禅师竟主动要去。”</p>
“是啊,阡冶禅师离开四年了,现在突然回来,莫非是寺里有什么变动?”</p>
几个和尚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p>
秦陌芫坐在远处的石头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草根,眉心微蹙。</p>
她有些发愁了……</p>
愁什么呢?</p>
自然是愁阡冶。</p>
她有点怕阡冶不会跟她回凤城了,毕竟檀寒寺可比凤城好了千倍。</p>
要是如此,她该怎么办?</p>
心心念念的和尚跑了,她要不要把土匪寨也搬过来?</p>
可是……</p>
一切都是扯淡!</p>
心情沉重,直接躺在石头上,翘着二郎腿,双臂枕在脑后,望着上方的碧海蓝天。</p>
似乎眼前的景象都变成了和尚的相貌。</p>
俊美如斯,眉目星辰,只是,那双清冷寡淡的凤眸竟有些对她的嫌弃。</p>
她吐掉嘴里的草根,指着上方,很是恼火的咒骂了一句,“臭和尚,迂腐,不解风情,硬石头!”</p>
“施主骂完了?”</p>
清冷好听,低沉清冽,这熟悉的声音……</p>
她眨了眨双眸,猛地做起来看着身后的忽然出现的阡冶,有一瞬的怔楞。</p>
什么情况?</p>
方才不是她的幻觉?</p>
而是真的阡冶?</p>
她冷哼了一声,直接背过身躯,颇为恼火,“小爷骂的还不过瘾!”</p>
没想到和尚倒是很平淡的回了一句,“那秦施主接着骂。”</p>
秦陌芫被气着了。</p>
这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石头上!</p>
她直接跳在地上,双手负后,冷冷的瞥了眼他,朝着外面离去。</p>
走了几步觉得不对,蓦然转身,看着身后跟来的和尚,颇为诧异,“和尚,你干嘛?”</p>
阡冶捻着佛珠,单手放在身前,神情寡淡,“阿弥陀佛,贫僧只是在走路而已。”</p>
秦陌芫微怔,蹙眉瞪了眼他,继续朝前而行。</p>
只是,她停,他停,她拐弯,他亦是拐弯。</p>
这——</p>
她深了口气,转身瞪着他,“臭和尚,你故意的!”</p>
阡冶敛眸,声音依旧清冷,“这里只有这条路,且路比较窄,何来施主故意一说?”</p>
秦陌芫蹙眉,扫了眼前后,当真是窄小的一条石头路。</p>
这一刻她偏生不想逗趣和尚,只觉得心烦意乱,怎么偏生还撞在一起。</p>
她还在为回凤城的事烦心着。</p>
吐了口浊气,她顺着小道直接走向后门。</p>
前脚刚踏出后门,阡冶也跟着走了出来。</p>
秦陌芫恼了,“阡冶,你做什么跟着我?”</p>
阡冶冷眉,长身玉立的立在原地,黑眸划过一抹深意,倒是没有再理会她。</p>
越过她径直朝着山下而去,看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台阶尽头。</p>
秦陌芫微怔,也跟着前去。</p>
莫非他去的地方与她一样?</p>
似是应了她的直觉,从檀寒寺一直走到四王府,当两人站在府外时,秦陌芫才彻底回神。</p>
她转头看向和尚,倒是颇为诧异的说了一句,“明日进宫,你不在寺庙待着来四王府做什么?”</p>
阡冶低眉敛目,语气清冷,竟透着一抹淡淡的疏离,“与秦施主何干?”</p>
呵!</p>
这撇开的,当真干脆!</p>
是没关系!</p>
到时他若是长居檀寒寺,而她回了凤城,两人就更没有任何关系了!</p>
想到此,她莫名心烦,脸色也跟着冷沉了许多。</p>
拾步走进四王府,诸葛辰风为她备了一件进宫穿的衣袍。</p>
到了夜幕,她才得知,原来三人明日一同进宫,怪不得阡冶也来了四王府。</p>
*</p>
夏日渐渐过去,夜里的风,着实有些凉意。</p>
秦陌芫拿着酒坛,坐在回廊栏杆处,望着漆黑粼光的池塘。</p>
一天了,她始终是心事重重,还在纠结阡冶的事。</p>
仰口喝下半坛酒,酒水洒在衣襟上,沁湿了一片。</p>
夏季的衣衫很薄,薄到可以看出外衣下的里衣。</p>
秦陌芫靠着木桩,心头微涩,眸中一涩,竟泛起几许湿意。</p>
她能一直安分的待在凤城,也因为阡冶身在其中,每日逗他,是她唯一的乐趣。</p>
若是他留在临城,倒是凤城再没了她挂念的人,每天枯燥无味的日子,又该如何过去?</p>
取出怀里的龙符柱,摩挲着上面的纹路。</p>
脑海里渐渐闪现爷爷奶奶的面貌,慈祥的面容充满对她的疼爱。</p>
“奶奶,爷爷……”</p>
头枕在臂弯里,一声低低的哽咽声响彻在夜里。</p>
意识朦胧间,身上一重,接着一股暖意席卷全身。</p>
她微怔,仰起头,泪眼婆娑的看去。</p>
阡冶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左手捻着佛珠,薄唇轻抿,黑眸像是沁了墨,亦如夜里的慕色一般,浓得化不开。</p>
他只穿了白色衣袍,身上的银丝袈裟此刻披在她身上。</p>
心头微颤,一股浓郁的委屈袭上心头,让她喉头好一阵酸涩。</p>
阡冶敛目,凝着她哭的微红的双眸,黑眸深处泛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p>
微凉的指尖拭去她眼尾的泪珠,清冷的声音亦如夜里的风一般凉,“哭什么?”</p>
秦陌芫抿着唇,哽咽声一声接一声,竟然有些抽噎。</p>
“哭你呢。”</p>
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莫名让人怜惜。</p>
此时凉风侵袭,让她更加醉意上头。</p>
她仰头将半坛子酒水一饮而尽,醉意愈发浓重,眼前都出现了重影。</p>
看着眼前的两个和尚,秦陌芫扔掉手里的酒坛,抬手一指,双眼迷蒙道,“你别动,小爷头晕。”</p>
看着她身前泛湿的衣襟,阡冶眸色一沉,伸手将她拽起,将袈裟两边直接拢紧。</p>
顿时,秦陌芫整个人包裹在袈裟里,露出一张晕红醉晕的脸庞。</p>
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和尚,双手捏着他的衣襟往下一拽——</p>
灼热的气息卷着浓烈的酒香喷薄而出,阡冶冷眉,沉声道,“秦陌芫!”</p>
“臭和尚,给你秦爷爷闭嘴!”秦陌芫逼近他,却是脚下一晃,整个人扑在和尚怀里。</p>
她仰头怒视着他,“在我梦里还由得了你了?”</p>
怀里的温度让阡冶身躯僵了片刻,大手箍住她的腰身,以防她脚下不稳倒在地上。</p>
他敛了眸,清冷的声线里多了一丝磁性的温柔,“你醉了。”</p>
“我没醉!”秦陌芫蹙眉,双手直接附在和尚的俊容两边,认真的看着他,“和尚,你讨厌我吗?”</p>
男人无奈轻笑,薄唇溢出一声清冷好听的音色,“不讨厌。”</p>
咦,梦里的和尚这么这般听话?</p>
她眉心微拧,忽地又问了一句,“和尚,我好看吗?”</p>
男人脸色蓦然一深,眸底略过一抹浅淡的划痕。</p>
一双凤眸,紧紧锁在她面容上,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很淡的音色,“嗯。”</p>
还真是,梦里的和尚,简直就跟手里的面人一样听话。</p>
她微微眯眸,醉意朦胧的眸散发着威胁,“你是长久待在临城还是同我回凤城?”</p>
迎着他迫切想要知道的神情,阡冶敛目,薄唇轻民,仿似有些为难。</p>
见此,秦陌芫直接攥住他的衣襟再次往下一拉,灼热的气息卷着危险的意味,“你敢犹豫?”</p>
“回凤城。”</p>
低沉简言的三个字让秦陌芫一天沉闷烦躁的心瞬间开明。</p>
她痴痴的笑了,踮起脚尖,吻了上去。</p>
趁在梦里,她要收了他!</p>
阡冶抿唇轻笑,单手箍着她的腰身。</p>
蓦然间,原本盛满温柔的凤眸裹了一丝寒彻。</p>
大手攥住秦陌芫的手腕,将她扯开,最后将她打横抱起。</p>
同时,远处回廊拐角,地上人影绰绰,几道身影拾步而来。</p>
烛光摇曳下,远处,三个男人谈笑风生,为首的正是四王爷诸葛辰风。</p>
男人一身墨袍,束发轻垂,俊美的容颜泛着笑意,鼻翼下的胡茬衬的他更加沉稳。</p>
他们看向前方,脚步蓦然一顿,皆是一怔。</p>
对面,阡冶禅师身着中衣白袍,怀里抱的秦陌芫,那人似乎睡着了,头靠在他肩膀上。</p>
和尚抱着男人,着实怪异,但这一幕,却让任何人生不出一丝违和之感。</p>
诸葛辰风先回过神来,上前,微微颔首,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酒坛,心中了然。</p>
他淡声道,“秦公子喝多了吗?”</p>
阡冶冷淡点头,“嗯。”</p>
其他两人也才回过神来,愣了一瞬,其中一人直接指向阡冶,震惊道,“他,他是,阡冶禅师?”</p>
那语气,饶是有些不可置信。</p>
另一人也是颇为震惊。</p>
诸葛辰风蹙眉,黑眸扫了眼身侧的男人,低斥道,“千廷,不可无礼。”</p>
诸葛千廷瞬间收回手,但目光依旧落在对面和尚身上,眸底的震然好半晌才褪去。</p>
诸葛辰风轻笑,目光深幽的看向醉晕过去的少年,眼前却是一白。</p>
只见阡冶已经转身,清冷的声音随之传来,“夜深风凉,我先送秦施主回房,以免明日入宫再因为琐事耽搁了。”</p>
诸葛辰风淡声道,“阡冶禅师慢走。”</p>
几人看着阡冶修长的身形抱着秦陌芫消失在回廊深处。</p>
诸葛千廷才回过神来,诧异道,“四哥,你怎么不告诉我阡冶禅师在你府邸?他不是离开临城了吗?”</p>
诸葛千廷亦是诧异收回目光,看向他,“四哥,阡冶禅师,他——怎么忽然回来了?”</p>
诸葛辰风敛眸,眸底的深意无人能懂。</p>
他沉声道,“这是檀寒寺的事,本王也不清楚,不过明日阡冶禅师会与我们一同进宫。”</p>
两人诧异,是真的诧异。</p>
四年前,可是阡冶禅师亲口说,不再参与皇家任何宴盛之事。</p>
而且从那次起,临城檀寒寺受万人敬仰的阡冶禅师离开了,去了北凉边关最小的一个凤城的白水寺。</p>
无人知道四年前那天发生了何事。</p>
怎么四年后,不仅回来了,还亲自参加明日的皇后生辰?</p>
*</p>
晨曦映斜在屋内,光线刺的榻上的人双眸忍不住睁开。</p>
一张容颜因为醉酒而有些微白,抬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眸,怔愣了半山都未回神。</p>
她怎么在厢房?</p>
明明昨夜在前院池塘的回廊坐着喝酒的。</p>
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些破碎的记忆,让她一时间脑仁发疼。</p>
然后,怔楞的眨了眨双眸。</p>
昨晚,她似乎梦见和尚了,然后还问他是否跟她回凤城了。</p>
梦里的她很乖,而且比以往温柔了许多。</p>
“啧啧”摇头,梦就是梦,果然不能和现实相比。</p>
换上诸葛辰风为她准备的衣袍,颜色微深,深红色。</p>
衣袍上绣着紫竹青叶,袖口绣了一圈金丝花纹线。</p>
这一身看起来,着实将她整个人的气质都衬的沉稳内敛,隐隐透着一抹矜贵。</p>
这风格,着实很像诸葛辰风的眼光。</p>
随着领路的丫鬟一直来到府外,外面停着两辆马车,装饰上乘。</p>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身回眸,诸葛辰风和阡冶拾步而来。</p>
今日的阡冶,依旧穿着袈裟,只是这一次,竟然穿了一件纯白色袈裟。</p>
从里到外,皆是白衣!</p>
晨曦的光轻洒在他周身,衬的他愈发清冷超然,丰神俊朗,仿若神邸。</p>
秦陌芫心头微颤,也莫名升起一丝担忧。</p>
皇后生辰,他穿一身白,着实不合适。</p>
若是北凉皇上一怒之下怪罪下了如何是好?</p>
但看诸葛辰风也并未阻止,也就没有出声。</p>
两人行至前来,诸葛辰风淡漠的看了眼她,“秦公子乘第二辆马车,本王与阡冶禅师乘第一辆,到了皇宫,秦公子切记收敛在凤城的习惯,定要谨言慎行,不可儿戏。”</p>
秦陌芫眉眼轻敛,垂眸应了一声,“是。”</p>
为了小命,她也必须如此。</p>
她可不想自己的小命交代在皇宫这个深渊的牢笼里。</p>
诸葛辰风拾阶而下,刚走至两步,清冷漠然的声线自身后传来,“四王爷,贫僧与秦施主同程一辆马车,同时凤城而来,贫僧正好交代他注意一些。”</p>
看着阡冶长身玉立在此,诸葛辰风眉眼微凝,而后想起昨夜的一幕。</p>
两人同是凤城而来,也听年旻禾说起过阡冶与秦陌芫之间的交情,便也作罢,颔首“嗯”了一声,“这样也好。”</p>
马车上,秦陌芫坐在软塌上,蹙眉看着对面的阡冶。</p>
他轻阖双眸,左手依旧捻着佛珠,一张俊美如斯的容颜清冷淡漠。</p>
只是,不知为何,她从他身上隐隐察觉到一丝陌生的气息。</p>
这种气息,似乎比往常更冷了几分,似夹杂着一丝沉洌的凉。</p>
秦陌芫直接盘腿坐在软塌上,一双眸静静的看着他,脑海里回想着昨晚的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