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与共，不离不弃……</p>

寒烟凉靠坐在榻边。</p>

她屈起凝白细指，缓慢地叩击佛桌，朱唇弯起讥讽的笑容：“若是放到从前，听见你这句话我定然十分欢喜。只是如今时过境迁，这样的话，真叫我恶心。”</p>

“恶心也好，喜欢也罢，”沈议潮温柔地注视她，“除了顺从我，你又能如何？”</p>

他的目光落在寒烟凉的长发上。</p>

美人鸦青色的长发像是堆云，因为没有梳理，柔顺地堆积在床榻上。</p>

他拿起一把桃花木梳，为她梳头：“当年在锦官城的时候，你我欢好，我常常为你梳头……烟烟，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为你梳一辈子的头。”</p>

寒烟凉面无表情，甚至翻了个白眼。</p>

沈议潮从怀里取出一截白色绸带，仔细为她绑在发尾。</p>

他打量片刻，赞美道：“犹如清水出芙蓉。”</p>

见寒烟凉不搭理他，他望向窗外。</p>

火势已经从寨子里蔓延出去，逐渐烧向群山，士兵们忙着救火，谁也没有关注他们这边。</p>

他微笑：“事情快要成了。”</p>

寒烟凉低头把玩着丹蔻剥落的指甲，突然问道：“说起来，你究竟打算带我去哪儿？你如今背叛沈家背叛朝廷，长安甚至大雍，都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p>

“江南。”沈议潮从容不迫，“尉迟家族是江南的土皇帝，一向有割据称帝的意思。他们缺少谋臣，而我，就是最好的谋臣。”</p>

投靠尉迟家族……</p>

寒烟凉眼底情绪急剧变化。</p>

沈议潮还真是背叛的彻底！</p>

沈议潮伸出手，轻抚美人乌黑的发顶，眼睛里藏满了明亮的向往：“烟烟，江南有杏花微雨和小桥流水，金陵的秦淮河和吴兴的钱塘湖也都很有名。江南的景致不逊于长安，也不逊于洛阳，咱们会在那里白头偕老子孙满堂……你欢喜吗？”</p>

寒烟凉暗暗撇嘴。</p>

她欢喜个鬼！</p>

沈议潮见时辰不早，正要带着美人和金银细软一走了之，屋外突然闯进来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士兵。</p>

他们拱手行了一礼，朗声道：“寨子里起了大火，太守大人请沈大人前往厅堂议事，讨论今后的计划。”</p>

沈议潮表情莫名。</p>

忌惮地盯了眼这群人，他深知这个时候忤逆殷斯年，会叫对方产生疑心，倒不如暂且表现顺从。</p>

他不放心地望了眼寒烟凉。</p>

思虑片刻，他从柜子里取出一条铁链，仔细扣在美人的脚踝上。</p>

他摸了摸她的头，倾身凑到她耳边，温柔低语：“烟烟等我，我带你去江南。”</p>

寒烟凉目送他离开。</p>

沈家的小郎君白衣染尘，跨出门槛时，廊下的红纱灯洒落他两肩光影，长风吹拂着鸦青长发，他不经意回眸，注意到她也在看他，于是弯了弯薄唇。</p>

泼墨夜色下，郎艳独绝，世无其二。</p>

寒烟凉却心如死水。</p>

她报之以淡淡一笑。</p>

屋门被从外面锁上。</p>

许是怕殷太守对他不利，沈议潮把守在外面的死士带走了，倒是方便了南宝衣搞事情。</p>

南宝衣确定沈议潮走远，从宅院角落寻到一把大铁锤，站在屋门前蓄足了力气，一锤捶开了屋门！</p>

寒烟凉对上少女亮晶晶的丹凤眼，含笑举起铁链：“劳驾？”</p>

南宝衣砸开铁链后，主动蹲到她跟前：“你受伤了行动不便，上来，我背你！”</p>

寒烟凉怔住：“这怎么行？”</p>

且不说南娇娇背不背得动，她毕竟贵为王妃，平时两人之间戏闹两句也就罢了，她怎么能纡尊降贵……</p>

“都什么时候啦！”南宝衣脆声，“寒老板，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矫情？之前在哨塔的时候，你明明说咱们是朋友的！”</p>

注视着少女纤弱单薄的后背，寒烟凉的心柔软如春水。</p>

说来可笑，她的阿爹阿娘，她爱的郎君，竟然都不如南娇娇对她好。</p>

寒烟凉红了眼圈。</p>

她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趴上少女的后背，叮嘱道：“要是背不动了，就与我说一声，千万不要勉强。”</p>

“放心。”</p>

南宝衣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气背起寒烟凉，快步往屋外走。</p>

寨子里乱成了一锅粥。</p>

天色黢黑，远处传来士兵们的呼喊。</p>

南宝衣背着寒烟凉，专挑偏僻的小路走，逐渐离寨子越来越远。</p>

袍裾和绣花鞋沾上了肮脏的泥污，双髻也勾了许多草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