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羹想的挺美，那小西屋真住进去，非把人热傻了不可。就算热不傻，虚脱、中暑都不说准。吃点儿苦头，这小子就该知道庙门往哪儿开，烧哪柱香拜哪尊佛。他豆公公才是安和宫头一份儿呢，什么时候轮到个新来的给他甩脸子？不管他以前哪儿来的，跟哪位公公、尚宫连着亲，到了安和宫就得服豆羹的管。</p>

结果豆羹料错了。</p>

这小子虽然不会来事儿，总耷拉着脸，可是干活儿却不含糊。他放下包袱，也不管那间屋子，先去书房。豆羹过了半晌找个由头打书房门前过，一眼扫过去，书房里收拾得样样齐整。那笔山、那砚台、那书那纸，看起来摆的也没什么出奇，可看着就显得错落有致，各归其位。</p>

豆羹心里泛酸，暗暗啐一口：“识过字有什么了不起？花样还不少呢。”</p>

说来说去，他还是嫉妒，怕别人越过他，踩他下去。公主日常起居是宫女照顾，太监们当然凑不到跟前。这个新来的居然一来就在书房伺候中，那公主看书写字的时候岂不都是他在跟前了？</p>

这是个天大的美差啊！</p>

豆羹能不嫉妒？他嫉妒的要疯。</p>

要是他能听见屋子里头刘琰和小金说话，他更得气死。</p>

刘琰来书房时，纸已经裁的好好的，墨也磨好了一池子，连她的书都已经摊开来放在桌上，正是程先生上回讲到的地方。</p>

“你怎么知道我学到这儿了？”</p>

小金垂着眼帘，轻声说：“书脊印儿还书页的纸痕能看出来。”</p>

也是，天热，手上太潮了，书上学过的部分和没学过的部分确实能看出来。</p>

嗯，这也说明刘琰挺懒，书翻得不勤。</p>

她就爱翻些杂书。</p>

今天功课写得特别顺，刘琰写着写着都不记得屋里比平常多了个人，一直到写完了抬起头，揉手腕子的时候，才看见小金站在窗户边，似乎正在望着窗外廊子下头一盆绿叶子出神。</p>

书房里的书被重新收拾过了，刘琰原来看书，随手放的东一本西一本的，宫女替她收拾旁的东西都在行，就是书不敢乱收。眼下这些书分门别类都放得整齐好看，架子上既不显得拥挤也不显得疏落，更没有原先那种杂乱无章的感觉。</p>

这书房就得来个这样的收拾打理。</p>

刘琰觉得自己要这个人是要对了。</p>

不光好看，还能干。</p>

她问：“你叫小金，是金银的金吗？这是你本来的姓氏还是名字？”</p>

太监和宫女不一样，宫女进宫后有的会改名，但再怎么改，姓氏是不会变的。太监不同，进宫后很多连名带姓一起改了，有的是大太监给改，有的是自己要改的。</p>

“不是金银的金，这是名字。”</p>

“那是哪个字？”刘琰把纸往前推一推，递给他笔：“你写给我看。”</p>

小金也没推辞，接过笔来，在纸上写了一个字。</p>

“津……”音是一样，意思差远了。原来胡太监一直唤的是是小津而不是小金。</p>

刘琰问：“那你姓什么？”</p>

他摇了摇头：“不记得了。”</p>

“哦，”刘琰觉得他这短短四个字里好象能听出许多东西来。</p>

本来还想问问他，是不是更愿意回胡太监那儿去，现在不想问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