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处理完家里的事情之后,小妹那的棋牌室在千呼万唤中终于开业了。为了节省开支,三台麻将机是买的前几年的老款,空调是从某些别墅区淘汰下来的,小妹看那些空调还好好的能用,就带着人给它们搬回来了。毕竟一开始,他们也没指望能靠这个棋牌室挣钱,主要还是为了让他们这些外来务工人员能有个地方高高兴兴的聚在一起打打牌、吹吹牛。
开业当天本来还以为连三个台子都坐不满,结果到最后不光每个台子坐无虚席,连看牌的人都围满了三个台子。没办法,为了更好的让所有人都有参与感,有的桌子开始了“飞苍蝇”(上海方言,在麻将胡牌了以后,上不了桌的外围人员在剩余麻将的尾端摸张牌,作为苍蝇牌,以牌面对应东西南北家确定胜负,就是打牌时多出的人没事干,在任一玩家身上押宝赌输赢。),王江湖还搬来了一个空桌子坐在那陪几位同辈一起打起了扑克,小妹也拿出了准备淘汰的手搓麻将陪几位新晋的包工头一起打起了牌。
过了一会儿,“男人婆”陈金枝也带着她不常露面的老公来捧常她老公白白胖胖的,很好说话,整天笑呵呵的,逢人就跟人点头打招呼,看上去十分憨厚。她男人本名叫立发,本来人人都称他一声发哥,但随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发现他本人说话办事都唯唯诺诺的,遇到事儿还容易急着哭,称呼也就慢慢的从发哥变成了阿发,最后不知怎么的变成了“小立”。
阿毛也带着自己的一个老兄弟来了,那人还没自我介绍完,阿毛就来了一句:“他叫瞎七八搭,满嘴跑火车。”经过阿毛这么一打岔,所有人都没记住他的本名,到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叫他好。这人也确实喜欢说话,碰到谁都能聊上两句,还爱显摆,到了最后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模模糊糊的只觉得他名字里好像有个搭字。小妹还特意去问了一遍阿毛,可他听完之后竟开玩笑的说着:“那你们就叫他阿达好嘞。”好在小妹以前走南闯北的知道这两个字在有些地区是代表一些不好的意思,便说着:“不能这么叫,不能这么叫,我看他抽的烟挺特别的,跟别人不一样,就用那个烟代他吧?”
“阿诗玛是女人!他叫阿德!记牢了。”面对小妹这么一说,阿毛直接佯装生气的说道。自此,他们那里又多了一个爱聊天、爱吹牛、爱打扮、爱抽烟的名叫阿德的上海人。
这段时间经常被小妹他们包车的董慧芳和曹国庆两人也在晚上八九点的时候过去捧了捧尝喝了杯茶。董慧芳和曹国庆两人平常也打牌,但董慧芳平常有一群固定的小姐妹经常聚在一起搓搓麻将,所以从不在这边打牌;而曹国庆这人平常牌瘾不大,倒是无所谓跟谁打,私底下为人也很不错,只是他这人有一点,脾气不大好,容易暴躁,又爱面子,喜欢被人捧着,所以只要同桌的人里没有什么脾气暴、说话难听的人倒也没什么,其他人稍微跟他接触过几次的也就大概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基本上很少跟他发生冲突,更不会把他惹急了。
棋牌室就这样开了起来,每天旁晚或是休息人多的时候,王冬儿和王秋月就会被叫下来帮着端个茶、递个水什么的。那段时间恰逢周文清老家的房子建好了,他便回了家,王冬儿也随之魂不守舍了起来。每次帮着给客人换零钱的时候,老是手忙脚乱的,还有一次竟收到了一张假币。小妹那阵子脑袋里装的事儿也多,每天白天还得忙着外面装修的活儿,晚上还得照顾着棋牌室的事儿,一时间也忘了这茬。只是看到自己女儿数钱都数不清楚,连假钱真钱也搞不明白,正好那几天刚接了一个工地,再加上还有一个工地结清了尾款,钱都还在家里,她抽时间将几个女儿都召集在了一起,拿出了那两万块钱,在那里认认真真的教几个女儿该怎么数钱,然后又教她们怎么认真钱。
“把钱分一分,每个人抓一把,然后都围过来看清楚了。首先说怎么区分真钱假钱,方法很简单,只要记住真钱是什么样的就行了。看真钱讲究一看二摸三听声音:一看就是先看钱上面的图案,真钱的图案清晰,富有立体感,不管是***还是背后的景色都跟真的一样,还有个笨办法就是真钱不管怎么看、从哪个方向看,上面的***眼睛嘴巴都是笑的,看上去很亲切。还有一看就是看水印,拿远点透过光看,看水印和安全线。二摸,就是摸钱上的凹凸感,特别是***的头发和衣领这一块,一摸就摸出来了。三听声音,真钱拿在空中摇起来、晃起来发出的声音是很清脆的。还有个最最最笨的方法就是手指上抹点口水然后在钱上一摸,真钱的纸好不会化,假的就不行了,用水一摸就化,而且假钱用多了还会起球。我刚刚说的都记住了,然后你们再拿出一张真钱好好的一点一点的摸一遍,把它记在心里。呐,这里还有一张你姐收来的假钱,你们也看看有多假,看完了放旁边,到时候我送去公安局。”
过了一会儿,小妹自己也拿出了一沓钞票放在手上说道:“呐,接下来再教你们几种常用的数钱的方法,看好了。第一种就是最常见的,先把钱整理好,然后像我这样的将钱夹在左手,手要用点力气把钱加紧,右手点钞,左手大拇指跟着一张张的放钱,就这样,看明白了吧?还有一种还是左手拿钱,就这样拿不用跟刚刚那样卷起来,放平就行了,然后用一根手指头就这么一张张的戳。还有一种是用四个手指一起捻,一次就能数四张。数钱的方法很多,反正我就会这么几种,你们一个个的都挑一种去学,别一个个的数钱数的跟个小孩一样,还数不清,说出去都丢人。你们花点时间抓紧练,练好了我一人奖励一张,练不好晚饭没肉吃。”
这边五个姑娘在这练数钱练的刻苦,那边周文清在家和他爸妈对账对的头疼。以前的时候农村的砂石料还有砖都很便宜,人工费也便宜,做一套房子要不了多少钱,那时候钱又值钱,周文清拿回来的钱在当时是肯定够做一个简单的小二层的,甚至还能做个简装,可现在钱不光不够,还倒欠外面不少人工费。
原本听到电话说是家里房子造好了,周文清兴冲冲的带着钱和两桶乳胶漆回了家,打算再把新房子装修一下的,可到了家还没歇一会儿,一堆要账的就把他围住了。等他好不容易将人都打发走了,找来父亲对账,却发现是一堆糊涂账。他望着自己刚建好的新家,又看了看隔壁好像更好了一点的大哥家,止不住的傻笑了起来。周父现在也有些后悔了,毕竟周文清的房子一造好,他就被大儿子和大儿媳帮着搬到了周文清新房的一楼。大儿子和大儿媳对外还说的好听,将他们结婚那年买的新家具全都送给了周父周母,将二老原本的旧家具全都搬到了周文清二楼的小房间里去了,可实际上谁都知道他们乘机换了一套上好的新家具。
周文清一点一点的看着自己的新房子,用手抚摸着一处一处的墙壁,最后拿着单据去了一楼周父周母的房间。那个房间是全屋唯一一处刷白了的,也是唯一一处有完整家具的地方。周文清颤抖着手给自己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说道:“他们替你们考虑的倒还挺周到。”
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周母走了过来,拉着周文清的手开始说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在外面能挣钱也会挣钱。你看这不,刚供了你姐这么一大学生出来,转头没多久又带着钱回来建了这么大一个房子。你能干,不像你哥,他就是个农民,人又憨厚,之前虽说也出去干过装修,但挣那点钱连自己都养不活。。。你是个有本事的,他不行。。。”
“他还没本事啊?!他默不作声的老婆也娶了,孩子也生了,连房子都建好了,多气派埃你这屋的家具不全都是他们结婚的时候买的吗?这才几年啊?全换了。。。他这还叫没本事啊,他本事大了他1随着周文清的情绪波动,那根烧的很长的烟灰从烟上掉落了下来,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一笔糊涂账夹杂着特殊的情感根本就理不清,好在人工费加起来欠的也不多,只有一千来块,今年又是周文清第一年做包工头,赚的总归要多一些,到了这时他兜里总共还有四千多、小五千块。清了账,他自己一个人便留在家里开始装修。所有的墙体刷白,二楼主卧本来打算铺个木地板的,现在他只能去外面买了些便宜的瓷砖贴了起来。资金有限,其他的灯都用的是老式的灯泡,房间里的灯,他特意留着没装,打了个电话让人从外面挑了个好看的带回来,等忙完了,他手里的钱凑吧凑吧只剩一千块来块钱,家具还没买,年底还说要去提亲的。
今年老太太摔了一跤,王江湖和小妹商量过后,决定今年回去过年,一方面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老太太年纪大了,但几个女儿他们就不想带着来回折腾了。王冬儿想回去,小妹也知道她的心思,可周文清回去这么久都没来消息,小妹便以让她照顾妹妹为由拒绝了她的要求。老二和老四压根就不想回去,老三倒是想回去看看奶奶,但架不住公司忙,她又是破例招进去的,不能不努力,便托父母带了些东西回去,至于老五,大家都觉得她太小了,压根就没问过她的主意。
这边小妹他们刚定好了回老家日子,离过年也还有些时间,便不慌不忙的在那忙着各个工地的收尾,还要催收账款,还得经营棋牌室,还要置办年货,整天忙的日子倒也多的轻快。可那边的周文清却在苦等中又被王娟和他妈一起安排着相亲,两边的人马像是当初无声电影里的人物一样,你讲的她们听不到,她们讲的你也不想听,就这样每天重复的展开拉锯战。可说到底腿长在周文清自己身上,他死活不愿意相亲,哪怕将人请回了家里他也还是不愿意露面,硬来根本没用。无计可施的王娟和周母见这边的铜墙铁壁攻不破,便另想了一个办法,托人去小妹面前说说话,将这里的实情合盘托出。小妹那么一个要强的性子,肯定半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这份委屈,她也咽不下这口气,只要她不肯,那么这桩婚自然也就成不了。按道理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是没人愿意应的,王娟和周母也确实找了不少人都被婉拒了,可偏偏王美丽知道了这事儿之后,上赶着跑上去凑热闹。
王冬儿和周文清好的事儿也有年头了,按道理男方父母要是愿意早该上门帮着说合了,可这么些年也没见个动静。小妹原先还想着应该是周兰溪还在上学的事儿在这耽搁着,可今年周文清都已经主动提过亲了,连娶媳妇的钱都准备好拿出来了,这么长时间他来来回回因为造房子的事儿也上海、老家的跑了不少趟了,可到现在他父母也没出过面。周兰溪明年也该毕业了,对象也谈了,这会子父母着急的来替周文清讨个订亲的日子才是常理,可这么久了还是没动静,小妹心里对这事便早有个大概的猜想了。
这么长时间里小妹和王江湖一直都有留心关于周文清家里的事儿,加上王娟和周母这段时间不断的托这边的人来给她递消息,虽说这些人都当面拒绝了王娟和周母,但背地里保不齐就有人已经暗地里给小妹提过醒了。所以这会儿王美丽在那里添油加醋的组织各种说辞的时候,小妹看的直想笑,这笑不光是笑这事儿,也是笑王美丽。等好不容易将她送走之后,小妹无力的揉了揉太阳穴,轻声的对着王江湖说道:“你说这王美丽怎么这么多年只长年纪,不长心眼啊,跟个孩子一样,江边在身边都不提点提点她吗?”
“你以为就她还跟还跟孩子一样啊?江边这么多年长了什么心眼?他们夫妻俩肚子里的弯弯绕绕谁不跟明镜一样,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他这几年的生意是怎么做成的。”王江湖一提到这个弟弟也是止不住的摇头。
“你不知道我知道啊,有你,有江海在那保驾护护航的,他能差吗?你还好,江海就差跟在他屁股后面帮他料理事儿了,只要听说他接了活儿,江海准第一个跟过去,说是替他做事,谁不知道是帮他把关。”潘晓妹好笑的说道,最后还歪着头加了一句:“哎,就还这样呢,江海他媳妇还跟王美丽关系处的不错,我也不懂为什么。”
“可能她笨笨的比较好相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