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小妹手里不光拿着药罐和已经切好牛角屑,还买了一大堆的东西,都是礼品包装,更是准备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神情忐忑的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跟姑奶奶和姑爷爷他们明说。但不等潘晓妹说完,对方一听到孩子的病有法子治了,立马表态可以帮忙煎中药,姑爷爷还特意给王灵灵的班主任和各科老师打了个招呼,说是孩子在接下来的课间休息时间里,需要抽时间回来喝个中药(教师公寓就在学校里,离的并不远,下课时间腿脚放快些是可以打个来回的)。不仅如此,姑奶奶还主动提出这段时间要常炖些汤来给孩子喝,理由也很简单,去年那时候王灵灵还养的胖乎乎的,十分可爱,可到了今年,就这么点时间,都瘦出骨感来了,还需要喝药。至于红包的事儿,姑奶奶姑爷爷都推辞了,哪怕潘晓妹再怎么坚持,老两口最后也只是从其中抽了两百块钱出来,就那,还是拿来给王灵灵买食材炖汤用的。
和老中医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潘晓妹乘着这个中间的空挡又赶去了王春桃那里,顺道去看看自己的另外一个女儿,只留下王灵灵一人在那里上学。那天半下午的时候,也不知怎么了,潘晓妹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家里的电话没办法只好打到了王灵灵的小灵通上。当时是自修课,王灵灵手机的震动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王灵灵也顿时紧张的按下了挂断键,可那边还是一个劲的往她这里打。没办法,王灵灵只好将头埋的低低的小声的接起了电话。一瞬间,王灵灵被那边嘈杂和王秋月和王夏竹的怒吼声彻底的吓蒙了,泪水很快就滚出了眼眶,她开始呼吸困难,开始喘不过气。她情绪上的突变很快就被一直关注这边的同学给发现了,立马就有同学慌忙的说要去找老师,一些心急的更是直接从桌子里面跳了出来。慌乱间,可能是由于情绪的巨大波动导致了王灵灵身体上的不适,疼痛又开始了,泪水夹杂着巨大的汗珠在往下滴,她倔强的不肯发出声音,脸上憋的通红,抓着手机的手也变的骨节分明、苍白有力。
从接通电话到现在,一切也才不过发生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没人知道王灵灵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强撑着拨通了王春桃的手机,那边和她一样也在上课,一番耳语之后就要挂断,可王灵灵没时间听她说话,只是简单的深呼吸之后就拼着最后的力气喊了出来:“叫妈赶紧回上海,爸脚受伤了,在医院抢救1
说完了这一句话之后,王灵灵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大声哭了出来,人也顺势瘫倒在地上,现场的同学也都跟着慌了,赶来的老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现场只听到对面的王春桃在电话那头大声的喊着:“什么情况,你说清楚啊!你别哭了,妈已经出发回你那了,还没到吗?妈走之前说了,路上山轮车声音太大,她听不到电话的。她还没到吗?你明天不是还要去看医生吗?她怎么走?喂~~~爸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最后还是两个老师,一个赶紧扶起了王灵灵,同时安排学生散开,不要影响空气流通,还安排了两个女同学照顾她,一个喂水,一个帮她顺气。另一个果断的接起了电话,安慰道:“喂,你好,你是王灵灵的姐姐吧,我是王灵灵的老师啊,你放心我们这儿有人照顾她,她会没事的。你也要控制好情绪哈,没事的,都会过去的,不管什么事儿都会过去的,你放心!你刚刚说你妈已经到这边来了是吧?我好像在校门口看到她了,你放心吧,都会没事的,千万不要慌,知不知道!我先去找你妈聊聊哈,你别急,你妹不会有事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要相信,最后都会好起来的1
潘晓妹本来还沉浸在女儿的病终于有了希望的喜悦中,连走路的姿势都欢快奔放了许多,可哪知会岀这么一档子事,心情一下子从天堂跌到了地狱。小女儿现在正躺在床上修养,好在已经不疼了,只是人看起来比较虚弱。小妹借口让小女儿好好睡觉休息休息的由头,去到房子外面的楼梯上,呆呆地坐在那里,一点一点的理着脑子里的那一团乱麻。
上海那边,棋牌文化随着前几年的蓬勃发展,现在已经到了鼎盛时期,但打牌这个事儿随着时间的推移,弊端也越来越明显。打牌会上瘾,一开始的小赌也会慢慢的变成大赌。打牌一旦成瘾之后,会变的废寝忘食、玩物丧志,晚上长时间的打牌,白天的工作也会受到影响,不光伤财,还伤害感情,特别是对家里人而言,伤害最大。
早在去年的时候,潘晓妹和王江湖就想着把棋牌室给关了,毕竟家里的两个大女儿都嫁了,老三在外面自己闯荡,两个小的还在读书,他们这几年的生意又非常的好,回头客一个带一个的,棋牌室的作用不大,还需要专门的人打理,很是麻烦。而且这几年很多工人挣到钱后经常泡在棋牌室里,反而对工程有影响。可像他们这种住家户,想关棋牌室反而没那么容易,这边刚联系好人来拉台子,那边就有人上场打牌了,等提前联系好的工人来了也只能干巴巴的等着。哪怕小妹提前将电源全都切掉了也没用,电工一会儿就给它接起来了,时间长了,都知道了她家的情况,也就没人愿意过来拉台子了,相反接到电话的人都会恭喜她生意兴拢
打牌的弊端和隐患早就已经慢慢的暴露在人前,但都没引起什么关注,甚至三言两语就被这些人给打发了过去。积年累月的矛盾也在一场场的牌桌下越积越多,那些已经慢慢形成赌徒人格的人,他们的家属对他们的失望也越攒越多。终于,爆发了!
那几年,陈金枝的老公立发就经常喜欢泡在棋牌室里,牌瘾也越发的大了。每天吃过中饭就准时来报道,到了晚上12点多才回家,生意场上的事情一惯都是陈金枝打理的。今年的时候,他和陈金枝的儿子由他爸妈带着来上海过个暑假,同时他妈的身体也有些不舒服,就准备让他带着去大医院里看看。可就带他妈妈去医院看病这事也被他生生拖了一个礼拜,最后还是陈金枝抽出时间陪着二老去的医院,检查出来后,老人要开刀,他这才歇了两天,但第三天就又上场了。那时,小妹她们也还在上海,小妹见他家这样便明令禁止他继续来这打牌了,其他人也觉得过分,都刻意的避开他,但哪知那时候,他死性不该,换了好几个场子继续打。
陈金枝气不过便断了他的资金,可哪怕借钱,他也还是要打。结果那几天,他逢赌必输,外面的场子他都挂过赌债了,没法子又跑回来了,并谎称自己母亲的病经开刀诊治后,已经痊愈了,众人想着也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他了,便就信了。哪知打到下午的时候,陈金枝就拿着棍子杀过来了,众人这才知道,老太太这次病的不轻,连医院的门都还没出呢。陈金枝白天要忙着生意上的事儿,老爷子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在医院里照顾着,家里还有个孩子,就丢给了立发照顾,可哪知,就这样,他还是心心念念的到处跑去打牌。今天一早,陈金枝给了他两千块让他去记着去医院交钱,还叮嘱他在回来后给儿子做顿饭吃。可哪知他竟连医院的门都没进过,不知道去哪溜达了一圈回来后,翻出了一些剩饭就给孩子吃,结果老人在医院里眼巴巴的等了一天,孩子现在还上吐下泻的等着去医院。他倒是像没事人一样,坐在这儿玩的正高兴呢。
陈金枝本就不是那种软弱可欺的性子,这次要不是忙,家里事儿又多,抽不开身,早就揍他了。这次,也真是气急了,直接搅了牌局,见到立发就举着棍子在那揍着,看她那架势像是要将人往死里打,旁边的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便就在那劝着。很快,立发被打的哭鼻子,陈金枝也被人拦住了,棍子也被趁机抽走了。陈金枝虽然身体被控制了,但嘴还能动,气极了便什么难听的话也都说出来了,什么不顾后果的狠话也跟着甩了出来。
立发跪在那求原谅,更是发誓再也不会再打牌了,可陈金枝满脑子都在想儿子的惨样,怎么肯原谅他,更是扬言不再相信他所说的誓言。可哪知立发为了自证自己的真诚,竟慌不择路的选择去王江湖的厨房里拿出了一把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的小拇指在众目睽睽之下剁了下来。而王江湖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想冲上去阻拦,却慢了一步,还被掉落的菜刀打到了左脚,正好是刀刃向下,掉在了脚背上,借着向下的重力,相当于直直的砍在了他的脚背上,鲜血直流,整个场面也是十分血腥,吓坏了不少人。
由于当时场面混乱,加上当时很多人也不知道手指断了还能接上去,断指处置不当,直接被丢弃了。立发的小手指也只能做简单的止血处理,当晚就出院了。可王江湖的伤势就比较严重了,伤及骨头,导致骨裂,还正好伤及了肌腱,需要做手术。所以当时,老二和老三赶到医院才哭成了那样,而作为老大的王冬儿,因为还带着小女儿,便去的晚了一些,正好顺便给王江湖整理了个简易的包裹带去了医院,周文清则是直接从工地赶去了医院,跑上跑下的,缴费、拿单子,到处忙活。立富和立强也在第一时间赶去了医院,守在那里,直到潘晓妹从老家回去后,才回去换了身衣服、洗了个澡。
ah那边,小妹在接到电话后,仔细的坐在楼梯道里想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明天先陪着王灵灵去了医院后再走。毕竟这边她要是走了,什么事都只能由孩子一个人面对了,她也还是个病号呢。至于上海那边,还有那么多人在呢,人也进了医院,暂时岀不了什么大事了。但这些,她也只是暂时在心理下定了决心,同时跟姑奶奶通了个气,至于王灵灵则是蒙在鼓里的。
所以在第二天一大早去医院的路上,王灵灵在知道详情后,哭着喊着让潘晓妹回去:“你回去!回去!回去照顾爸爸!这里我可以,我一个人可以!我没事,你走,你赶紧走1
“好了,闹什么闹!你的病看好了,他开了药,我心里就踏实了,说不定下午我就收拾东西走了。你爸那边还有那么多人在呢,手术也完成了,就是等恢复,需要人照顾而已,可你不一样,你这连什么病都还不知道呢,你说我怎么走!总得把你的病先看着,让我的心先安定一些吧。”
两人各说各的说了一路,最终王灵灵还是由潘晓妹陪着去了医院。那老中医也果然不负众望,在她们一进去之后,先把了个脉,然后点点头,肯定的拿出一本比字典还要厚上好多的一大本医书出来,翻到他提前做好记号的那处,戴上厚厚的眼镜,一点一点的将那书上用一个个绿豆大的小字记录的文字,慢慢的读给她们听,读完后还特意将书拿过来一脸认真的指给王灵灵她们看。直到最后,才将这书上的内容,也就是王灵灵的病情解释给她们听。再三询问,等她们同意后,才开了药方,让她们去药房拿药。等她们拿好药后,又一点一点的嘱咐她们该如何去煎药,包括之前的水牛角什么时候放,全都说的清清楚楚,并让她们俩全都准确复述了两遍后,才肯放她们走,边走还边跟她们念叨。
当天下午,该嘱咐的都嘱咐好了之后,潘晓妹这才收拾了东西出发去往上海。路途上,小妹望着窗外的景色,这才一个人默默的留起了眼泪。眼泪滴答滴答的向下滚落着,但她却忍住了,没发出一点声响,谁也不知道她哭了。车这样开了一路,等到上海时,小妹已经像是完全恢复了一样,除了眼眶有些红以外,谁也看不出这一路她有哭过,有发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