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的亡魂都是从地府而来的，他们身上带着的冥界阴气对于活着的生命来说堪比瘴气，一旦长时间与他们相处便会受到阴气侵蚀，身体产生病变。”</p>
说着，许钰清卷起左臂衣袖，解开缠在小臂上的绷带，露出腐烂得坑坑洼洼的皮肤，看上去被侵蚀得有些年头。</p>
看清后，江粼月瞬间给大家身体上附上一层龙焰。有净化龙焰的保护，阴气便无法侵蚀他们。</p>
空青觉着有些古怪，直接问：“既然如此，许画师为何还要待在幽都？”</p>
许钰清缠绷带的动作顿了一下，“为了找一个很重要的人。”</p>
说是找人，其实是找亡魂吧。</p>
空青倒也没拆穿。</p>
几人目光交流后，决定跟着许钰清进屋。</p>
“那这几天得叨扰叨扰许画师了。”</p>
许钰清温和笑道：“哪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p>
“我已许久未见过活人，能和几位说上话，心底其实高兴得很。”</p>
“和亡魂待久了，不仅是身体，心理也同样会受到影响。有时候精神一恍惚，我会认为自己也是亡魂，否定长久以来坚持的意义。”</p>
许钰清搬出两张檀木椅，抬手示意，“几位请坐，我去泡些茶。”</p>
“多谢。”</p>
江粼月飞身坐好，尾巴搭在腿上，开始打量屋子。</p>
陈设少，布局整洁。</p>
要说最多的物品，还是那一摞摞整齐垒放在桌上的画卷，以及悬挂在笔架上雕刻精致的毛笔。</p>
小傀一眼分辨出，那些毛笔都是极好的法器。</p>
在结合画卷上溢出的微弱灵力来看，许钰清莫不是个画修？若真如此，倒也与他画像师身份相符合。</p>
只是不知，为何要给亡魂画像。</p>
没坐多久，许钰清用托盘端着三盏茶从别的房间出来，将其放在桌上。</p>
微弯着腰，两盏推到江粼月跟前，方便在其肩上的空青一同品尝。另一盏则是推到小傀跟前。</p>
小傀明显一愣，用神识探查一番，确定无毒后也把这一盏茶推到江粼月那边。</p>
【我喝不了，给小粼月喝。】</p>
在他推动茶杯的时候，许钰清不经意看到他手指关节上的痕迹，才发觉他是傀儡，心里不免感到震惊。</p>
活了三百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逼真的傀儡。</p>
“好，我喝我喝。”</p>
江粼月把三盏茶聚到一起，两手覆在杯侧，手心放出龙焰将它们烧了几秒钟当做是消毒。</p>
不管有毒无毒，还是用龙焰净化一下才放心。</p>
许钰清看出她用火烧了一遍，但也没说什么，反而先是关心道：“不知这位……”</p>
“叫我曦粼龙女就行。”</p>
江粼月与他对视，视线一下子落在他那双奇异的眸子上。</p>
人族的眸色绝大多数都为黑色或褐色，少数会因修炼的功法等其他原因变成异色。</p>
但许钰清的眸子竟然足足有三种颜色，最外围的一圈是面积最大的天蓝色，往里是一圈最细的柠黄色，最中间的瞳仁又是墨绿色。</p>
且瞳仁是接近椭圆，上下端有些尖，看起来有点像是妖兽眸子。</p>
但不得不说，这双眼睛很漂亮，很纯净，与许钰清温润的气质融合得很好，多了一份怪异的神秘。</p>
许钰清继续问道：“接下来的话或许有些冒犯，我看曦粼龙女岁数不大，与同伴外出误入如此危险的地方，没有其余长辈陪同么？”</p>
江粼月与小傀都是人族十岁左右的孩童模样，再带着一个巴掌大的空青，至少在外边年龄上，很是让他这个几百岁的成年人感到不放心。</p>
尤其江粼月还是龙族，容易成为贪婪之人觊觎的目标。</p>
小傀本在看着江粼月端着两杯茶一边抿一口的呆萌模样，但许钰清这么一问，他从中听出许钰清认为他无法保护好江粼月的意思，于是瞬间释放出元婴后期程度的灵力波动。</p>
许钰清眼中闪过一瞬吃惊。</p>
还是元婴后期的傀儡？</p>
先前江粼月与小傀在幽都口用神识探查时，没有出全力，他便以为两者修为都不高。</p>
而空青一直都隐藏着气息，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草木妖，再加上个头小，还以为刚化形呢。</p>
回过神来，许钰清尴尬一笑，“是我多虑了。”</p>
随后一边挽袖一边说道：“客人们要等不及了，我先去给他们画像。若几位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我说。”</p>
许钰清转身坐到另一侧的高凳上，扶正前边的画架，捋顺画纸，侧头对着门外轻声道：“进来吧。”</p>
说完，一团颜色较浅、差不多半个成人高的雾状亡魂嗖地一下飘到画架后呆着不动。</p>
许钰清捏着笔便开始绘画，每一次下笔时，神魂力量会顺着手心涌向笔杆，再聚到笔毫尖端。</p>
他身体表面浮动的灵力很微弱，神魂力量倒是来到了元婴的门槛，同寻常画修一样，修炼的神魂。</p>
许钰清一边画，一边时不时抬头看几眼亡魂，并与其对话。</p>
“嗯嗯，我会补上。”</p>
“好，妆容艳一些。”</p>
“想要什么颜色呢？”</p>
“好的。”</p>
慢慢的，一个个栩栩如生等比例的红衣女子出现在他画笔下。</p>
江粼月抿完最后一口茶，小声疑惑道：“他画的，是亡魂的模样？可在我眼中，亡魂就只是一团雾。”</p>
空青解释：“生前修为低下的亡魂本就难凝聚出形体，若是滞留在世间太久魂魄容易溃散，便会越来越模糊。”</p>
“这样啊，懂了。”</p>
小傀不知何时掏出一本书，【小粼月想学能看到亡魂生前模样的瞳术么？】</p>
一听到又能学习新法术，江粼月连忙点头。</p>
但又不敢大声地喊出来，怕打扰到许钰清给亡魂画像，只能掩嘴小声说着：“想想想！”</p>
于是，她与小傀投入到愉快的学习中。</p>
学会后，她迫不及待地施展瞳术，验收成果。</p>
瞳术施展完毕后，她睁开眼。刚开始有点火辣感，适应一会儿后又变得清凉。</p>
视线跳过许钰清，落到亡魂身上。</p>
“天啊，真的看到了……”</p>
“但……”</p>
看到的是与画像上截然不同的样貌。</p>
画像上的女人一身红衣，梳着好看的鬓角，妆容艳丽，表情更是张扬肆意，红唇勾起的是幸福的笑意。</p>
但亡魂却穿着打满补丁的褪色棉衣，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脸上也灰扑扑的。</p>
最意外的是，她没有双腿。</p>
从大腿三分之一以下的部位都没有，从露出的伤口沟壑以及一两处洞坑来看，应该是被大型妖兽啃咬造成的。</p>
残缺的身体，所以亡魂才只有半个成人高。</p>
江粼月简直无法想象，亡魂生前到底遭受了多大的痛苦。</p>
小傀在瞳术的作用下也看到了亡魂的真貌。</p>
他有些后悔让江粼月学习瞳术。</p>
“画好了。”</p>
许钰清放下画笔，站起身提起画布，将画的那一面面向亡魂。</p>
亡魂毫不犹疑地撞向画，融入画中。</p>
稍后，画中艳丽的红衣女子活了过来，迈着纤纤玉腿从画里走了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