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厂子是由一个废品收购站改建的，其实孙勇权已经注意这个挂车厂一个月了，但从未走近过，因为他见那辆尾号为7777的黑色奔驰车常停在这里。孙勇权一向不会去做无把握的事，不会打无准备的仗，尤其面对田飞这样火力强大的人，更不愿随便去当靶子。这类企业不比街边小店，可随便进出，有无收获都无所谓，和田飞打交道就必须全力以赴动用全部力量。所以这次专项检查，孙勇权顺势把这块硬骨头给了苏家兴分享。</p>

挂车厂外茅草丛生，越过低矮的围墙，可看到厂子里停着一辆刚刚焊接起来的半挂车。对，是焊接，这一看便知，在一个没有任何机器设备的半废弃厂子里，只能是手工作业了。私自焊接挂车本就是非法的，何况厂子没有营业执照？</p>

“这里边不是收废品的吗？”苏家兴一边朝挂车厂走去一边问。</p>

“现在变废为宝了苏局长。”孙勇权打趣道。</p>

“是吗？那咱们就看看里面有什么宝贝！”</p>

挂车厂两扇铁栅栏大门大开着，院里有一个工人蹲在地上，大热天还穿着一身厚重的工作服，一只手举着铁面罩，另一只手拿着点焊枪，火星子滋滋在冒着，三位巡查人员走到他身旁，他都没顾上抬一下眼。</p>

“你们老板呢？”孙勇权问了一句。</p>

“不知道。”焊工的眼睛一直没离开他的焊接点，随口答了一句，继续对准那个已经变得模糊的接口扣动了焊枪，孙勇权后退了两步，以免四射的火花烧了他的裤脚。</p>

“到那边看看。”苏家兴发现院子的一角有一间小屋，一窗一门，门顶上还伸出一截烟筒来，烟筒的出口已破损，一看就是好久没有使用过了。</p>

屋子里没有人，不过从桌子上那只塞满烟头的烟灰缸可以看出这里每天都有人来。屋子里只有一桌一床，都是旧式的木制家具。</p>

“看来咱们今天是白跑了，明天再来吧。”孙勇权把屋子扫视了一遍说。</p>

“已经来了就多等一会儿，总会有人来的。”苏家兴反而拉过那把七十年代的椅子坐下来了。</p>

“一看就是临时搭建的，像随时就要转移似的，连个像样的办公室都没有。”孙勇权透过窗户玻璃看了一下，那个焊工还在聚精会神地工作对接着几块铁件，至于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他全然不顾，他只关心铁，只想把这些生硬冰冷的东西融合在一起。</p>

苏家兴抽完三根烟后，终于等来一个人，六十来岁，中等个头，很普通的一个人，唯一能引起人们注意的是他有一张与田飞极其相似的脸，瘦削，面冷，自带匪气，听说七十年代曾是开源县风云人物，住过几年监狱，后来就沉寂下来，在一个玛钢厂工作到退休。</p>

“这田老头不做假酒又开始鼓捣挂车了？”孙勇权低声说了一句。</p>

“他是田飞的老管家，自然田飞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苏家兴把烟掐灭了。</p>

“看来这个厂子是田飞的确定无疑了！”</p>

来人走进小屋的时候，孙勇权亮明了身份：“我们是工商局的，例行检查。”</p>

“检查？我们老板不在，你们改天再来吧。”田老头一开口就下了逐客令。</p>

“那请你告诉你们老板，明天在此等候。”</p>

“这个我告不了，我们老板的电话我不知道，我只管看大门，其他事我都不管。”</p>

毕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对付几个工作人员可以说太轻松了。</p>

“你们老板是谁？”</p>

“我们老板姓武，山东人，全名我还真不知道。”</p>

听田老头这样说，苏家兴知道今天的内容就到此了，谁有耐心听田老头的台词？他站起身说：“走吧！”</p>

执法车开出挂车厂时，朱兵有些不解地问：“就一个工人干活，能挣多少钱啊？”</p>

“焊接挂车是个简单活儿，材料以废铁的价格收购来，简单焊接后，就以挂车的价格出售了，可以说是暴利！”</p>

“这样说也是，不过我感觉田飞每次都是小打小闹，玩不大。”</p>

“他不如江万福，把法律当外衣穿，田飞是在法律里打洞的老鼠，玩猫和老鼠游戏的人，不过最终会被猫逮住的。”</p>

朱兵和孙勇权一路闲聊着，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苏家兴一言不发，在他们快要进入市区的时候，苏家兴突然对驾车的朱兵说：“掉头返回！”</p>

“返回？”朱兵踩住了刹车。</p>

“对，赶紧跟住刚过去的那个牵引车头。”</p>

苏家兴指了指后边，这时孙勇权和朱兵才注意到刚刚有一个红色牵引车头朝反方向驶过。</p>

朱兵对苏家兴的决定不免错愕，但还是默默地左打方向盘，车子掉头后他紧跟前面的牵引车头又朝挂车厂方向开去。</p>

孙勇权已经明白苏家兴的意思了，但还是问了一句：“苏局，这个车头是不是要去接挂车。”</p>

“对，朝这个方向去的一定是要去挂车厂，我们跟着就是。”</p>

执法车跟随牵引车行驶了十多分钟后，苏家兴又下命令了：“停车！”</p>

朱兵再次将车停在了路边，他不知道苏家兴是什么用意，既不回应也没提问，自从有了父亲的事情后，朱兵在苏家兴面前话就不是很多，常常是只干活不吭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