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衙门旁一条不大不小的巷子里,气氛渐渐有了几分紧张。
周围的行人远远望见这一幕,立即避开的远远的。
敢在这里行凶动粗的人,用屁股想也知道有恃无恐。
当然,也有不少人站在远处朝这边看热闹。
李乾皱眉打量了一眼身前身后围拢过来的五个人,也注意到了那四个豪奴手中的小臂粗的木棍。
“怎么样?能对付吗?”他转头望向吕布。
吕布先是一愕然,随后砰砰地拍着胸脯,大笑起来:“老爷,您放心!”
“这种小鸡崽子,我让他们一只手!”
李乾听完松了口气,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吕布怎么可能连这几个歪瓜裂枣也对付不了呢?
“呦呵!口气还不小!”为首的豪奴面色不善地盯着吕布,缓缓拍打着手中小臂粗的木棍。
老太监也忍不住嘱咐吕布:“小心点!”
“要是伤了老爷,你就等着回去挨收拾吧!”
吕布却不理会他,只是狞笑着打量这几个豪奴,就如同看砧板上的死猪肉。
为首的豪奴被他这眼神看得很不舒服,但也没有贸然动手,而是先转身请示:“少爷。”
“您说咱们怎么着?”
秦禧也皱眉盯着吕布:“先打一顿。”
“啊?”
那豪奴还有些失望:“少爷,京兆府衙门这么近,不如……”
李乾皱着眉头,还叫衙门的人来?
这是打算把事情闹大?
见他皱眉,老太监就在一旁帮忙解释道:“老爷,这是这些人的管用手段。”
“若有人得罪了他们,只是打一顿还算是轻的。”
“若是被送进衙门大牢,那就是百般折磨,甚至还会牵连家人,严重的家破人亡也有可能。”
“知道怕了就好!”几个豪奴面上带着狞笑,缓缓围拢过来。
李乾皱眉盯着这几人:“说送京兆府就送京兆府?这大乾的王法反倒像是为你们而设的了?”
他打量着那年轻人,这是秦桧的儿子?
就是不知道,这是他那不能进门的亲儿子林一飞,还是养子秦禧。
不过从方才和秦桧岳父的交流来看,大概是后者。
“哈哈哈!”
几个豪奴闻言纷纷大笑,就连秦禧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
“小子!毛都没长齐吧?你知道什么是王法吗?”
为首那豪奴强压下笑意:“在大乾,咱们秦相就是王法!”
“你他娘的狗胆包天,敢造王法的谣?王法还能不收拾你吗?”
老太监已经是一脸怒容:“老爷……”
李乾面色沉静,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
这时,秦禧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嘱咐那豪奴道:“只是打一顿就行了,不用再多麻烦。”
那豪奴一愕然,秦禧就接着道:“我外公还在外面,不宜多生事端。”
“是,少爷。”几个健奴应下声,狞笑着从前后两段逼过来。
“老爷……”
吕布转身望向李乾,目中的表现欲熊熊燃烧,就等着李乾一句话了。
“先打一顿。”李乾淡淡地道。
“好嘞!!”
吕布得了令,还没出手,却听巷子口传来了一道脆生生的娇喝。
“表侄!你别欺负人!”
李乾一怔,转过头望去,发现正是方才那群人。
说话的正是那一袭鹅黄色衣衫的娇俏少女,睁着一双俏目,瞪着秦禧。
她身边那个儒生也皱眉望着这边,看样子欲言又止。
秦禧见状急忙俯身行礼:“表姨,外公……”
王仲岏望着秦禧,一拍脑袋:“我说怎么一转头人就找不着了?小禧?你怎么跑这来了?”
秦禧一躬身,解释道:“外公,这几人在外辱我父亲的名声,做儿子的若听之任之,岂不是不孝?”
那儒生却皱着眉头劝道:“你与他说开了,让他们道歉便好,何必要动粗呢?”
“是啊,秦禧。”
那年长几分的美妇也劝道:“你是个孝子,此地紧邻京兆府,若因此事起了冲突,传扬出去,对你父亲的名声就是好事吗?”
“这……”
秦禧皱起了眉头,迟疑了片刻,望见王仲岏抚着胡须,笑而不语,又坚定地道:“大姑婆,大姑公,你们平日里与太学学生打交道得多,见惯了信义之人。”
“但太学之外的这些市井小民,性格刁蛮,并无廉耻之心,反复无常。”
“若没有教训,即便今日答应下来,可转头却会变本加厉地散步谣言,中伤家父。”
“你……”
那儒生还想再劝,却被那美妇一脸难色地拉住了。
那少女挽着美妇的胳膊,一队亮晶晶的眸子望着这边,俏面上也满带不忍之色。
秦禧微微笑了笑,转过身后面上却阴沉了几分:“打!”
李乾一直听着秦禧的话,早就皱起了眉头,此刻也对吕布道:“打!”
前后方各有两名豪奴,持着小臂粗的木棒冲了过来。
吕布却没贸然冲上去,而是护在李乾身边。
后方的两名豪奴先到,他们似乎也看出来,三人中虎背熊腰的吕布才是最能打的,所以想合力围攻他。
只要把他放倒,剩下的一个老头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就是上岸的大青鱼!
扑腾不了几下!
李乾后退了半步,不给吕布添乱。
他也好奇盯着场中情形,本以为就算吕布能赢,也得废一番手脚。
可没想到,面对这两名健奴抡过来的大棒,吕布只是双手轻轻向前一探,在李乾还没看清的时候,就捏住了两人的手腕,随即向下一折!
咔嚓一声脆响传来,这两名豪奴的手腕直接以一个怪异的角度背折了回去!
两人也没惨叫出声,因为吕布捏着他们的手背折,导致他们手中的木棒直接敲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这两人白眼儿一翻,就直接倒了下去。
另外两名豪奴见这情况,手上动作当即一滞。
队友上了,队友被秒了!
吕布却没有一丝停顿,快速转过身,一双大手宛若蛟龙出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了两人的头颅,然后像开核桃似的一碰!
这两人也翻着白眼,软倒了下去。
整个动作都在瞬息之中完成,如行云流水,毫无烟火气。
四个豪奴几乎同时倒地,周围几人还没反应过来。
“有两下子!”
回过神来的李乾眼睛一亮,对吕布竖起了大拇指。
远处围观的人群中也爆发出一阵哗然,显然没想到这汉子这么猛,一挑四,只是两招就把四个人放倒了!
这还真和捏小鸡崽子没啥区别!
吕布的表现欲得到了极大满足,大着嗓门道:“肯定不让老爷丢人!”
老太监忍不住暗骂了几句,李乾也没听清他嘟囔的是啥。
另一边的秦禧面色一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风度,脸上又扯出一抹笑容,恢复了方才高高在上的神态:“这位壮士身手不凡!”
“家父乃当朝右相,正是爱才之人。若好汉有意,在下可以代为引荐。”
“以壮士的武艺,无论在哪都能一展拳脚,日后定会飞黄腾达,享尽荣华富贵!”
吕布脸上带着一抹狞笑,捏着指节咔咔作响,缓缓向他走了过去:“少提这档子压我,我还不知道你爹是秦桧?”
“你要不是秦桧的儿子,老子还不稀的揍你呢!”
“你……”
秦禧面色苍白,瞪着吕布,目中隐隐有几分愤怒与慌乱。
后方的王仲岏一干人也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四个豪奴,一眨眼就让人家跟捏小鸡似的放倒了,不得不说,冲击力太大。
见吕布似乎又要找他们麻烦,王仲岏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脚底抹油就想跑。
但不知何时,巷子口却被两个壮汉堵上了,他们对王仲岏一笑,露出两口大白牙,手上又微微一动,亮出一截比牙还白的刀刃。
王仲岏吓了一哆嗦,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
秦禧又惊又怒地望着李乾一干人等:“你知道秦相,还敢在京兆府衙门旁边撒野??”
“信不信我一喊,衙兵马上就过来!”
“你喊吧!”
吕布面色一冷:“看看是他们过来的快,还是老子把你脖子捏断的快!”
秦禧白色苍白,看了方才吕布的表现,他一点也不怀疑这壮汉能说到做到。
“老爷,怎么办?”吕布回过头,请示李乾的意思。
“嗯……”李乾沉吟了片刻。
这秦禧以后早晚是要认出自己的,就算认不出自己,也会认出吕布和老太监,没必要把他打个半死。
再说,李乾也没心思和秦桧的儿子计较太多,免得秦桧狗急跳墙。
当然了,就这么简单放过他是不可能的。
李乾觉得自己是个大度的人,但方才秦禧那种为所欲为的态度还是让他很不爽……
思索间,突然听那边又穿来一道弱弱的声音:“你们别欺负我表侄!”
李乾好笑地望过去,发现正是方才说话的那少女:“你一个小姑娘,还挺有长辈范儿的!”
“我……”那少女倒有几分怕李乾,不知该说什么。
见自家闺女被这“恶少”盯上,那美妇吓了一跳,急忙把她挡在身后:“这位少爷……”
“是老爷。”老太监在一旁不爽地提醒道。
“是,老爷……”
美妇喊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做老爷,表情很是别扭:“这位老爷,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小禧计较了。”
那儒生也是一脸别扭之色,想要开口,但又不知该如何说。
“这位老爷!您大人有大……”另一边的王仲岏刚要大声哭喊求饶,身上就挨了一脚。
另一边那壮汉还在骂骂咧咧:“叫唤什么?想喊人是吧?”
李乾也不再犹豫,望着吕布道:“去,给他几耳光!”
吕布当即大喜:“好嘞,老爷!”
他狞笑着向秦禧走去。
“别打出毛病来,教训教训就行了!”李乾在后面补充道。
看着身前越来越近的这个壮汉,秦禧惊恐无比:“我……”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吕布那蒲扇大的巴掌就落到了他脸上。
啪啪啪啪~
几声脆响传来,秦禧被扇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滚了半圈,两边脸一下子肿了起来,像是猴子屁股,漂亮的竹叶纹湖绸长衫上也沾满了灰,双眼圆瞪,整个人还处于懵逼的状态,再也不复方才的威风和高高在上。
吕布摩挲了一下大手,却还是觉得不甚过瘾,回头讪笑望着李乾:“老爷,要不再来两下?”
“你……”秦禧突然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吕布。
“怎么?你还不服?”
吕布当即瞪起了眼:“老爷,这小子肯定是那种被惯坏了的恶少,一点亏也不吃,以后肯定要找咱们麻烦!”
“不如今儿个就在这把他们做了……”
他眯着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眼前这些人,后面两名壮汉也作势就要抽刀。
这副要灭口的打算可是把几人吓得不轻,那小姑娘吓得脸色煞白,紧紧抓住了母亲的衣袖。
坐在地上的王仲岏更是直打哆嗦,想哭喊求饶,又怕头一个被砍了。
“行了。”
李乾没好气地瞪着吕布:“又不是土匪强盗,还来什么灭口这一套。”
他却觉得,吕布这副做派多半是装出来的。
“是,老爷!”吕布痛快地应下,嘿嘿笑着跑回了李乾身边。
被围住的几人这才暗中松了口气,但依旧提心吊胆地望着李乾几人。
李乾又转过头笑呵呵地望着那儒生:“你是太学博士?”
他倒没别的意思,只因觉得这人是个可用之才。
虽然有秦桧这么个权势滔天的亲戚,但从吕布和老太监的调查来看,他却是从不去依附秦桧,而是关起门来做学问,过自己的日子。
这品行就足以称道了!
再加上方才此人的言辞,让李乾也对他很认可。
李乾已经打定主意,找个机会就同吏部说一声,看看能不能把他提拔一下。
正好周磊母子也平白遭了这么多天无妄之灾,也算是对他们的一个补偿了。
但李乾却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问出去,眼前几人倒是面色大变。
“你……我们又没惹你……”那鹅黄衣裙的娇俏少女半躲在母亲身后,花容失色,小脸发白地望着李乾。
秦禧也怒而从地上起身:“我姑婆姑公又没招惹你,莫要报复他们!”
“你要是自认好汉,有什么都冲我来好了!”
见几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李乾哑然失笑。
那儒生面色沉重,上前一步挡在了妻女身前:“我就是太学博士,李格非。”
随口就能叫出他的官职,这肯定不是普通路人了,定然是有备而来。
说不定眼下这一幕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李乾听了这名字倒是一怔,总觉得有些耳熟:“李格非?”
“李格非……”
他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究竟是从哪听过这个名字?
老太监在一旁笑着提醒道:“老爷,莫非您以前看过他写的文章?”
李乾迟疑了片刻,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应当没有。”
但文章这两个字却是提醒到了李乾,他也开始往这方面想。
这熟悉感肯定是从诗词文章而来的,但也应当不是李格非的,而是别的什么人……
想着想着,他突然猛地一转头,震惊地望向那娇俏少女:“你叫李清照?”
李乾终于想了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大词人李清照的爹,不就叫李格非吗?
他们家竟然和秦桧是亲戚?
李乾大感惊奇,他之前倒是从来不清楚这事!
不过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怔,不明白他为何知道一个少女的名字。
那少女感受着李乾有些炽热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又往母亲身后躲了躲。
“这位老爷,我们闺女没得罪过您吧?”那美妇吓得花容失色,伸出双手护住了身侧的女儿。
李格非也面色一白,上前一步,挡在了妻女身前:“这位小老爷,你想做什么?”
“高,老爷真是高!”
吕布吃惊之后,便贱笑着凑了上来,对李乾竖起大拇指:“刚才还说不要,没想到早知道人家名字了。”
“去去去!”
李乾无语地推开他的大脸,解释道:“只是偶然得知而已!”
但吕布脸上的贱笑不减,就连老太监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迟疑:“老爷,要是您真……”
“不用。”
李乾挥手挡开这两个心思龌龊的人:“赶紧回去吧!今天逛够了!”
“是,老爷。”两人齐齐应声。
另一边的李格非一家子本来还惶恐无比,但又见这奇怪的一行三人说走就走,又有几分惊疑不定。
他们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