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们其实还好,但举人却是好的真好,坏的也真坏了。”吕布摇摇头,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是有过亲身经历。
李乾眉头轻轻皱了皱,又转头望过去。
贡院门口已经张贴出数张榜文,其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那些便是新科举人们的名字。
原先还鼓噪无比的那些秀才们好似一只只大鹅,伸长脖子探过去,在榜文上搜寻着自己的名字。
渐渐地,有人在其上发现了自己的名字,兴奋的当场大叫起来,又或者失声痛哭,还有的癫狂无比,更甚者在地上打滚的都有……
这样的情况,让李乾想到了一篇名文《范进中举》。
“朝廷每年取多少举人?”
李乾皱着眉头问道:“朕记得,各地乡试一般都是三十取一,但在乡试前还有录科,录科大概要淘汰多少?”
老太监回道:“回陛下,奴婢记得录科大概都是十取一,还有监生之类的人占了名额,所以此比例还不到十取一……”
李乾闻言也有些咋舌。
所谓录科,指的便是乡试资格选拔考试,其包括科试、录遗等等。
并不是每个秀才都能参加乡试的,你的证明自己的能力。
只有过了录科这一关,才有这个资格。
而按照录科的录取率,十个秀才中只有不到一个人能去参加乡试。
而这十选一之中被选出来的人凑齐一百个,再来参加乡试,只有三点三个人能中举……
如此看来,中举人果然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难怪朕老是听到什么‘金举人银进士’的,看来确有此事,秀才们也不容易啊……”李乾感慨着。
阳光炽烈,李乾从望远镜中打量着那些看榜的秀才,一千个人要有九百九十七个人被淘汰,想必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都不会是那个幸运儿。
中了的人兴奋不已,但许多人还是面色苍白,一张一张地看着榜文,徒劳地想从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考中举人是不容易,可一旦中了,那就是一步登天了,这些人可是嚣张的不行。”
吕布愤愤不平地道:“义父这两天若有时间,不妨出宫去看看他们的丑态。”
老太监一愣,暗暗踢了吕布一脚。
吕布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捂住嘴,讪笑道:“也不急于这一时……”
“无妨。”
李乾摆摆手:“朕这两天就出去看看。”
“陛下……”
老太监面楼难色,忍不住开口劝道:“如今大将军他们知道了陛下经常出宫,万一让人在皇城外面盯梢……”
“朕自然有办法。”李乾摆摆手,示意他们两个不用担心。
吕布同老太监对视一眼,能有什么办法?
但到了第二天他们就知道了。
以往出宫,他们都是从皇宫东、西侧,甚至南侧来出门。
但这次李乾同老太监在皇宫北侧出的门。
老太监也着实没想到这一点。
毕竟皇宫就在京城的最北侧,紧挨着城墙。
从皇宫北侧出门,也就直接出了京城了。
李乾同老太监从乾元宫东北侧的永宁宫出了皇宫,纵眼望去,远处是郁郁葱葱的林地,起伏的原野,一条龙首渠滔滔流过,水雾拍岸。
这条渠引自浐水河,分东西两渠,东渠入城后上游主要供应皇宫、内苑的用水,也是龙首池、凝碧池、积翠池、太液池等宫苑的水源。而西渠则自通化门入京城,流经永嘉坊,胜业坊、崇仁坊等等……
李乾只是打量了一眼,就被城外连绵的民舍吸引了目光。
是的,城外还有民舍,就建在远离皇城的城墙边。
大乾京城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城南较为萧条,甚至还有百姓在坊内开垦种田。
但城北却极其繁华,是政治中心、经济中心、文化中心、医疗中心等等,所有最繁盛发达的东西都在城北。
城北的空间不足,便有许多百姓在城外筑了居所。
大乾皇城多年未经战火,这些没有城墙保护的民居竟然发展的比城内也差不了几分。
不过今天李乾的主要目的不是来看这个,他只是稍稍打量了几眼,就跟着老太监向西而去,不一会儿就遇到了等在外面的吕布。
“老爷机智聪慧,谋断百出,那些人若真派人来盯梢,也只配喝老爷的洗脚水。”吕布兴奋的不行。
他本以为从此以后就很难和李乾出宫城了,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条路子!
“小点声。”
老太监瞪了他一眼:“北城门也不过是安全了一点,可不是万无一失!”
“怕什么?”
吕布虽还在和老太监犟着,但却下意识压低了音量:“谁能想到我们出了京城再进去?”
李乾没理会这两人,而是带头往西边走着:“三道门,我们从哪道入京城?”
“自然是光化门!”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老爷,光化门远是远了点,可却是来来往往,人最多的地方。”
老太监抢先解释道:“从那里走,人来人往,最能掩饰住咱们的行踪,反倒比人少的地方更方便。”
吕布也急忙补充道:“而且景曜门和芳林门都离皇宫很近,万一被人看到了,那就不好了。”
“那就走光化门。”李乾点了点头,从善如流。
几人从人来人往的光化门入了城,随后赶往了新科举子们最经常去的地方,也就是一些声色场所。
这种情况,懂的都懂。
当然,最初听到吕布和老太监的介绍时,李乾还是很不情愿的。
他一个正经人,自然不合适去那种地方?
但后来吕布和老太监两人苦口婆心地一顿苦劝,足足劝了好几句话,李乾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无论如何,都是为了好好观察一下大乾的这些新贵阶层,举人。
秋高气爽,临近黄昏,街道上的微风带着几分凉意。
行人来来往往,身上的衣衫也比前些日子厚了许多。
“老爷,前面就是平康坊了!”
吕布一席紫袍,脚踩粉底皂靴,兴冲冲地在前面指着路:“京城里最快活的地方,非此地莫属。”
“从这条街再往东走一半,然后左拐一直走到头,就能从平康坊南坊门进坊。”
“南坊门这边的青楼虽然比之东西北三门的青楼都不如,但那些人刚刚中举,还没来得及捞钱,想必兜里是掏不出仨瓜俩枣来的,也只能去南坊门这边了……”
李乾一身赤色枫纹锦袍,跟在后面,听着暗暗点头,原来还有这种门道。
老太监却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姓吕的,你怎对这地方这么熟悉?是不是陛下赏你的钱,都被你用在这里面了?”
吕布脸色一僵,干笑着道:“应酬,同僚应酬……”
他对老太监摆了摆手:“想必你这种人也不会理解。”
“你……”老太监气的吹胡子瞪眼,但他没有胡子,就只能瞪眼了。
“行了,快些走,快些回去。”
李乾无奈地道:“尽量在宵禁之前回家,免得在这里过夜。”
“是,老爷。”老太监脚下快了几分,急忙跟上李乾。
吕布面上还有几分遗憾,但也快步跟上去。
漕渠从京城西门引入,就穿过挨着东市的平康坊。
红柱子,黑牌匾,上书平康坊三个大字。
刚刚走到高大气派的坊门,便见两个身着圆领黑绸袍服的举子相互搀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起初李乾还以为这二位是在坊里操劳过度,因此腿软了。
可他又定睛一看,这两人竟然鼻青脸肿的,连走路都是一瘸一拐,身上那件代表举人身份的黑绸圆领袍也灰不溜秋的,沾了不少泥土。
李乾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俩人的神态,不由暗暗称奇。
他小声对一旁的老太监和吕布道:“这考科举,怎么越考越窝囊了?”
“人家秀才被打了,都不服不忿地去告官,非要闹翻了天才行,怎么这举人被揍成这样,反倒低眉耷眼的?”
吕布冷笑一声:“揍他们的,定然也是举人,这平康坊里争风吃醋的事儿,他们还好意思去报官?”
李乾恍然,轻轻点了点头,笑着走上去同那两个举子搭话。
“两位兄台,坊中这是发生了何事啊?”
两个举人挨了打本就心情不好,但见李乾这一身富贵打扮,腰间悬着的美玉,下意识就回答了他,愤愤不平地道:“都是一个叫黄巢的,在里面发了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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