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回谢府，风寒终究爆发，夜半发起高热。</p>

一边烧的糊糊涂涂，一边昏昏沉沉不断梦魇。</p>

最多的是萧牧野的脸，大雨中父母亲的尸首。</p>

最后是白天见过的那张脸。</p>

一身素色青衣，与我一模一样的脸。</p>

为什么京都会有一个‘沈妙缇’？</p>

她到底是谁。</p>

如果她是沈妙缇，那我是谁？</p>

她出现在京都的目的是什么？</p>

无数个疑问困惑我，逼得我喘不过气。</p>

在惊醒的瞬间，只有雕花的床顶映入眼睑，还有汽灯微弱的黄光。</p>

我还在谢府。</p>

“姑娘是难受么？”风吟被我吵醒，端着药进来：“就说那日不要淋雨，如今委屈的还不是自个。”</p>

“风吟，”我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说那日，那人为什么有人递伞过来？”</p>

如果我没猜错，马车之上坐着的人，是陆凝也。</p>

但他不曾露面，也不可能认识谢司遥这样一个商贾之女。</p>

所以递伞的原因，除了像侍卫说的，是见不得姑娘家淋雨之外，不会有别的。</p>

“当然是因为姑娘你的长相了。”风吟撑着脑袋看我喝药。</p>

她估计想哄我开心，说话俏皮。</p>

“你这两日忙着琢磨布庄，怕是不知道吧，你在京都可出了名了！”</p>

我诧异：“出名？”</p>

“原本只知道谢府有个大姑娘，但离开京都已久，那日你在布庄外，与成安王和侧王妃一番对话，掀起不少风浪。”</p>

我咽下苦涩的药，问：“都说我什么？”</p>

“说、说您谈吐不似乡野长大的，还夸你长得好看，拿你与侧王妃比呢。”</p>

跟孟冬宁比？</p>

“我也觉得你不一样了，”风吟歪了歪脑袋：“从前虽然也长得这般，可身上像是蒙了尘，如今倒像是拂去那层灰，我家姑娘如东珠。”</p>

“真的，我听着他们都在议论，说没想到大姑娘这么漂亮。”</p>

我侧头看向风吟，可她目光天真，竟是真心实意的夸赞。</p>

“东珠东珠，编排你主子是吧。”我露出一个浅笑。</p>

她又松了口气：“总算是笑了，白日突然冲出去，之后你便看起来心事重重，害我提心吊胆。”</p>

心事重重是真的，根本没有半点放松。</p>

但是事情总能拨云见日，我还需要一些耐心。</p>

头很昏沉，却也睡不着，我让风吟拿了纸笔过来。</p>

“写的什么？”风吟不大识字。</p>

我将信笺叠好，递到她手上：“替我送出去，记得掩人耳目。”</p>

虽然疑惑我要做什么，但风吟到底没有再追问。</p>

我也无从解释，我现在要做的事，大多超出谢司遥寻常的做派。</p>

风吟起疑也正常。</p>

不过我都搪塞说，是因为我摔了一次，将脑子摔清醒了。</p>

接下来一连几日没有出门。</p>

我在院子里琢磨医书研磨药粉。</p>

虽然我不出门，却也有找上门来。</p>

一道熟悉的叽谑声传来：“野鸡也想当凤凰，你看看你弄的这些是什么？臭烘烘！”</p>

药粉飘在院里，确实有几分难闻。</p>

谢司媛快步进来，乱翻我小篮筐里的药材，弄得到处都是。</p>

风吟吓得不轻：“三姑娘，这些都是我家姑娘养身子的药！”</p>

“身子不好就回乡下养着，别在谢府增加晦气！”</p>

“看来妹妹那几根头发是长出来了，又敢来招惹我。”</p>

我坐在石凳上，没什么情绪地看向谢司媛。</p>

不过是个小丫头，挑衅的把戏幼稚到我气不起来。</p>

我淡淡一句，她却如同被踩了尾巴。</p>

那日被压着差点脸贴火盆，仿佛是她毕生的耻辱。</p>

提起来脸都气红了：“你！爹说了，你若是再招惹我，就将你逐出府！”</p>

“好啊，”我单手撑着脑袋，笑笑：“那我提早嫁给赵庭安。”</p>

她显然更加愤怒：“你敢！”</p>

谢司媛在地上跺脚，命令我：“你马上给我退婚！”</p>

小心思一眼就叫人看穿，我遗憾地道：“可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退婚是不可能了。”</p>

“谁会要你这样一个抛头露脸的女人！我可听说了，你竟然在大街上，对成安王抛媚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