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之后,宴饮的村社之神才辞别了城隍神,从吴宁县县城中出来,各归其位。
来时青天白日,但总要顾忌百姓,不能显露异象,去时夜半三更, 便驾风云,施展法术,须臾间就消失在县城外边。
宫梦弼分不清谁是谁,也不能在此现身把他们都截住,有心警示,却也无能为力。
长叹一声,以示哀戚。
髑髅神默默点头:难怪他说什么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就是一个人的时候也要欺骗自己, 不能把有丝毫懈怠, 比起这狐狸,我果然道行还浅。学到了,学到了。
宫梦弼去了入云峰,一人计短,自己苦思冥想,也难免疏漏,有施婆婆在一边参详,就要稳妥得多。
且大概能猜出斑寅将军的方位,也知道他同城隍神的谋划, 就可将计就计,为他编织罗网,请他入瓮。
出云洞。
施婆婆听着宫梦弼的讲述这些时日的发现,道:“看来我们所料不错, 斑寅将军确实与城隍有所勾结。”
“西麻山暂不必去管,你既然没有见到西麻山的人,那就是不在此处。”
“此前我们以为是斑寅将军与城隍有勾结,借水患食人炼法, 以图修行。但现在看来, 我们想的还是小了。”
“能将西麻山、斑寅将军、城隍拧在一处,要么实力极强,要么地位极高。这样的人,岂会为了小小虎妖大动干戈?西麻山势力最大,已经有六品修行之人,仍旧受他驱使,为他鞍前马后。可见此人所图,绝非一县一地。”
施婆婆这样说,宫梦弼立刻就有了霍然开朗的感觉。
联想起逃出阴间,占据了佳英姑娘肉身的鬼妃,一个念头在宫梦弼心头跳起来。
“婆婆所言,让我醍醐顿开。城隍乃是正神,除非是受封敕,不然不可能再有进身,能打动他的,只有更高的封敕。所以此人必定位高权重,甚至能参与国是, 又或者……”
施婆婆接过话:“又或者有不臣之心, 有自立为王的野望。”
“不错。”宫梦弼踱着步, “借着水患,令人口减少,这与积蓄力量之道完全相反。除非能在其他地方补足。”
“活人减少,死人变多,阴魂自然就更多。如果阳间的损失能够在阴间补足,无非是把钱从左手放到右手。婆婆可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佳英姑娘的事,她的肉身已经消失十余年了,若是腹中孕有鬼子,如今怕不是已经长成少年了。”
施婆婆明白他的意思:“把无法完全驱使的阳间人口变成令行禁止的鬼军,这确实是鬼王可以做出来的事情。就不知道出手的是鬼子的还是鬼母,又或者是那位句留部鬼王。”
宫梦弼叹了一口气:“岳府神兵正在同句留部鬼王打仗,鬼王肯定无暇插手,就不知道是鬼子还是鬼母所为。我所担心的,是鬼母与吴王勾结,串通一气。吴王召开修禳大会、水陆法会,若说与此事毫无牵连,就让人难以相信了。”
施婆婆道:“凡事都得做最坏的打算,但我以为这恐怕就是事实了。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能够驱使正神、又能驱使邪魔外道,除了吴王与鬼妃连手,只怕没有第二个可能。”
宫梦弼脸色阴郁:“那此次遭劫的,恐怕就不只是吴宁县了,吴地所属,恐都要遭殃。”
施婆婆眉宇间也都是愁云:“果真是国之将亡。”
她看了一眼神色郁郁的宫梦弼,安慰道:“我们所能为,不过是尽己之能。而且情况也未必有我们想的这样遭,吴宁不过是小地方,修行人少,大神也少,但府城、州城又截然不同,并非他所能一手掌控。”
“哪怕是吴宁县,不也有我们?又安知其他地方不会有如我们一般的仁人志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