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岁道:“他可不是外人。”
铁琛没有明白,道:“他在我师父座下修行,确实不算外人,但我师父又不是水府的人,在旁人眼里不还是外人?”
三千岁焦躁起来,只觉得筋骨发酸,后脑勺隐隐作痛,咬着牙道:“殿下,你就没有觉得那黑龙与你分外亲切?”
铁琛的神色变了,他已经品出味来,死死地盯着三千岁,道:“你是说……你是说……”
三千岁道:“他是你兄长,老龙王流落在外的子嗣。”
铁琛头脑嗡嗡作响,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惶然冲上脑袋,道:“三千岁,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对,他既然是我兄长,又怎么会被镇压在龟山之下?”
“还是不对,他不认识我吗?为什么没有与我相认?”
“三千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三千岁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你跟我来。”
他佝偻着背,满面愁苦,道:“明天我就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这把老骨头,实在受不住一顿打了。”
三千岁同他说了一夜话,把许多过往的事情都说清了。
虽然铁琛并没有急切地离开太湖去寻采雷官,如今太湖是龙女主事,没有她的吩咐就贸然离开,很容易被归类到太湖老龙的同党,但三千岁还是说一是一,第二天就躲起来不见了。
铁琛按照他的嘱咐,也是太湖老龙的嘱咐,取了没有用完的香火献给了霞姑,作为太湖老龙与妖魔勾结的证物,又检举了太湖老龙在姑苏城外的神龙观。
但除此之外,还提起了一桩陈年旧案,乃是前任太湖神亡故的旧案。铁琛从三千岁那里得了证词,又将前任太湖神龙筋所炼的捆龙索作为物证一并提呈,状告太湖老龙暗害旧主。
如此,便真正与老龙切割开来。从旧部收养旧主的孩子这义父义子的佳话,变成了年幼龙子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最终为父报仇的另一个佳话。
霞姑立在太湖神宫之中,看着面前上呈诉状的铁琛,道:“竟然还有这一桩故事。”
“乃父乃龙君左膀右臂,心腹大将,我亦有所耳闻。只知道他是剿灭水魔重伤不治而亡,却没想到是逆臣害主,霸占了太湖神位。”
铁琛道:“请龙女禀呈龙君,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霞姑道:“放心,我们不日便会押解此獠返回长江龙宫,若果真是他所为,定要还你一个公道。”
霞姑看向宫梦弼,道:“如今事情不明朗,还请主帅暂时坐镇太湖,待一切尘埃落定,再动身不迟。”
这本就是他们商量好的。
含章要归还炼龙匣,不能留下,霞姑作为长江水府真正的主事人,要押解老龙回宫,只有宫梦弼本就有事要办,顺带着坐镇太湖。
当着太湖水官的面,霞姑将太湖神尊给了宫梦弼,暂时移交了太湖主事职权,才与含章押解着老龙匆匆上路。
老龙押上囚车的时候,铁琛来送了他一程。
铁琛没有靠近,只是隔着人群与他遥遥对视,目光平静且有力。
老龙目光中有着惊讶,有愤怒,但最终却只有无力的释然和彻彻底底的认输。
因为在他已经看到,他吐出来的那颗龙珠已经摆在了龙女的车辇上,用红绒布垫着,放在了匣子里,放着微微的光。
与那龙珠摆在一处的,还有盛放着香火的神龛,写着利济龙尊的匾额,以及捆龙索。
老龙闭上眼睛靠在囚车上,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长江龙宫的车队行水而去,带着微微潮湿的水气消失在太湖上,铁琛看着明朗的天空,露出由衷的笑容。
宫梦弼送走了含章和霞姑,便瞧见太湖水官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候他的吩咐。
宫梦弼道:“一切如常,只是不许擅自离开水府。”
他看了一眼铁琛,道:“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