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崎君。”荒木播磨亲自倒了一杯清酒给宫崎健太郎,“多年仇怨,今日亲手了结,现在神清气爽了吧。”</p>
“过程倒是蛮痛快的。”程千帆轻饮一口清酒,摇摇头说道,“反倒是枪决了汪康年后,又觉得索然无味。”</p>
两人在堂屋吃酒,就看到有特工从仓库里抬出了汪康年的尸体,直接用麻袋装了带走。</p>
“汪康年说了什么?”荒木播磨问道,“他招认自己是红党‘陈州’没有?”</p>
“没有。”程千帆摇摇头,“说实话,我反而有点佩服这些红党了,一个个都是这般冥顽不灵,都死到临头了,不仅仅不承认自己是红党,还指认程千帆才是红党。”</p>
“他指认程千帆是红党?”荒木播磨微微错愕,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后笑道,“噢,是被你杀死之前的程千帆。”</p>
看着好友,荒木播磨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汪康年有什么证据吗?”</p>
“没有证据,应该更多是汪康年的猜测。”程千帆说道,“当然,汪康年那个时候并不知道我是假扮程千帆的,他恨程千帆,因而更大的可能是这个红党死硬分子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想要拉程千帆一同上路。”</p>
说着,程千帆露出疑惑的表情,“也不对啊,当时仓库里只有我和汪康年,他当着我的面指认程千帆,此乃密室谈话……天知地知,他知我知。”</p>
他看着荒木播磨,“荒木君,汪康年此前有向你指控程千帆是红党吗?”</p>
……</p>
“怎么没有?”荒木播磨轻笑一声,与宫崎健太郎碰杯,“我从特别监舍将汪康年提审出来,也曾经对其进行过审讯,他一直嚷嚷着自己是冤枉的,说自己是被人构陷的,说程千帆是红党,甚至还说吴山岳是红党。”</p>
“吴山岳?”程千帆露出惊讶表情。</p>
“是的。”荒木播磨点点头,“吴山岳是被汪康年供述,因此被我们逮捕,最终投靠帝国的,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吴山岳现在效忠帝国,他的心中对汪康年始终心存芥蒂。”</p>
他对宫崎健太郎说道,“无论是吴山岳还是程千帆,都与汪康年有极深的过节,所以,我当时认为汪康年是存心构陷,并没有太在意。”</p>
“不过。”荒木播磨露出思忖之色,“此次他与你单独会面,在汪康年心中,你就是程千帆,所以,也不排除在这等情况下,汪康年此时说的这些,反而有可能是真的。”</p>
荒木播磨接过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烟卷,点燃了,轻轻吸了一口,“支那人有一句话,就是走也要走的明白一些,不排除汪康年心中怀疑程千帆是红党,他想要当着你的面试探、证实这一点,如此也不算糊涂鬼。”</p>
“你这么说,倒是有几分道理。”程千帆思索着,说道,然后他看着荒木播磨,“这么说来,等于就推翻了汪康年是红党特科‘陈州’的这种推论了。”</p>
……</p>
“荒木君,你怎么看?”程千帆问荒木播磨,“毕竟严格来说,我们确认汪康年是‘陈州’,更多的是根据种种蛛丝马迹做出的推论,也并无确切的证据。”</p>
“我还是倾向于汪康年是‘陈州’的这种判断的。”荒木播磨摇摇头说道,“尤其是汪康年对陈香君的尸体开枪泄愤,这足以说明汪康年对陈香君的刻骨恨意。”</p>
“确实如此。”程千帆点点头,“红党特科的‘竹林’是被陈香君指认、抓捕的,并且陈香君投诚国党党务调查处,几乎是直接摧毁了红党特科所谓的红队,而作为红党特科红队王牌特工的‘陈州’,对陈香君恨之入骨是非常合理的。”</p>
他与荒木播磨碰杯,“荒木君,这个汪康年被我们抓捕好几年了,这家伙竟然活到现在,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能把他弄来。”</p>
……</p>
“汪康年一直不承认自己是红党‘陈州’,鉴于‘陈州’是红党要犯,课长要求务必查实,所以,汪康年就一直被秘密关押在特别监舍。”荒木播磨说道,“此外,我还了解到一个情况。”</p>
“什么情况?”程千帆问道。</p>
“在被特别监舍关押审讯期间,千北原司曾经数次去见过汪康年。”荒木播磨说道。</p>
“千北原司?”程千帆皱起眉头,“他去见汪康年做什么?”</p>
“不清楚。”荒木播磨摇摇头,“千北原司每次都是独自一个人去见汪康年的,他们具体谈了什么,做了什么,无人知晓。”</p>
“算了。”程千帆弹了弹烟灰,淡淡一笑,说道,“这两个都已经死了。”</p>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脖子,然后从公文包取出一盒烟,拆开来,把玩着一支烟卷,说道,“尘归尘,土归土,我这人大度,从不和死人计较。”</p>
荒木播磨指着好友,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可真是大度啊。”</p>
……</p>
“不过,我对汪康年说的程千帆可能是红党,倒是产生了一点兴趣。”程千帆点燃了烟卷,抽了一口,说道。</p>
“你不是说认为汪康年在胡乱攀诬吗?”荒木播磨问道。</p>
“他攀诬的是被我弄死的程千帆,与我宫崎何干?”程千帆狡黠一笑,“我是的对汪康年提及的那起昭和十一年发生在霞飞路的抓捕红党案件感兴趣。”</p>
他对荒木播磨说道,“对于此事,我现在有两个猜测。”</p>
“说来听听。”荒木播磨说道。</p>
“其一,他甚至宁愿承认自己依然心怀重庆,却坚持不承认自己是红党‘陈州’,我们假定汪康年没有撒谎。”程千帆说道,“那么,倘若当时程千帆在案发现场出现过,这确实是有查勘的必要。”</p>
他对荒木播磨说道,“倘若真如汪康年所说的,程千帆确实是红党,那这就有意思了。”</p>
程千帆笑道,“我当年弄死了程千帆,本以为只是普通身份的巡捕房巡官,竟然是红党,有意思,有意思。”</p>
“第二种情况呢?”荒木播磨问道。</p>
“第一种情况,我个人依然倾向于可能性不大。”程千帆侃侃而谈,“那么,第二种情况,身为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陈州’的汪康年,却特别点出此事,以此来构陷我这个‘程千帆’,这虽然是因为程千帆当时确实是出现在了抓捕现场。”</p>
他递了一支烟卷给荒木播磨,“但是,荒木君,撇开程千帆当时确实是出现在了抓捕现场这个事实,你觉得汪康年为何重点提及此事?要知道,即便是以红党特工的身份隐藏在国党党务调查处,这些年汪康年经手抓捕的所谓的‘红党’可是不少的。”</p>
“我有点明白了。”荒木播磨思忖说道,“你的意思是,几年前在霞飞路抓捕这个红党这件事,对于汪康年来说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他的一种执念。”</p>
“执念?”程千帆思索着,点点头,露出赞赏之色,“不愧是荒木君,‘执念’这个词很贴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