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如此。”修雨曼说道，“在上海的时候，有好几次我险些遇到危险，都是托程千帆的势才安全过关的。”</p>
她说道，“那次我从你那里取走文件，在公共租界遇到巡捕设卡搜查，他们知道我是程千帆的姐姐，直接放行了。”</p>
“那次我确实是紧张的不得了，我出事没关系，要是情报落在敌人手里就麻烦了。”修雨曼说道。</p>
“程千帆以这种另类的方式为抗日做贡献。”汤浩挖苦说道，“程文藻先生和苏稚抚女士在天有灵，不知道是否瞑目。”</p>
修雨曼闻言，她轻轻叹了口气。</p>
……</p>
程千帆出身江山书香门第，可以说是满门忠烈！</p>
顾公程爷爷乃同盟会员，驱逐鞑虏、恢复中华。</p>
程叔叔、苏阿姨是很早也就参加了国党，为国家和民族奔走呼号，更是为北伐而牺牲之民族烈士。</p>
谁又能想到程千帆竟然成为了一个仇视红色的刽子手，现在更是亲近日本人、投靠汪填海当了汉奸。</p>
她当时从国外回到上海，听上海的同志提及程千帆，愤怒不已，简直是要生啖其肉的样子，着实令她震惊无比。</p>
“程千帆来南京做什么的？”汤浩问道。</p>
“程千帆的父亲当年与楚铭宇是好友，因此关系，程千帆颇受楚铭宇的欣赏和信任。”修雨曼说道，“程千帆现在的身份是楚铭宇的秘书。”</p>
她起身给汤浩倒了杯水，继续说道，“不仅仅如此，据我所知，程千帆此前还被选派汪填海的江湾陆军军官训练团学习，颇受汪填海的欣赏。”</p>
“所以，程千帆这是以后要在南京工作？”汤浩问道。</p>
“这个就不清楚了，想来他日后八成要南京和上海两边跑吧。”修雨曼说道，“这次程千帆来南京，应该是汪伪外交部那边的工作需要。”</p>
……</p>
“原来如此。”汤浩点点头，“既然你已经在程千帆那边露了相，他知道你在南京，这几天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去见一见他，程秘书的虎皮，你这边可以先披上，以备不时之需。”</p>
“好。”修雨曼点点头。</p>
“另外，你今天被跟踪之事，因为对方的来历不明，我们要做最恶劣情况之准备。”汤浩说道，“所以，后面几天你这边不可与南京党组织再联系，要小心特务贼心不死、暗中跟踪。”</p>
“我会注意的。”修雨曼点点头，“不仅仅是我，你这边也要多加注意，毕竟我们是一同来南京公干的，我们又是多年的老同事，很难说敌人会不会也注意到你的身上。”</p>
“我会注意的。”汤浩点点头，微笑说道，“我也并非是没有靠山的，你别忘了，我是佐上梅津住的人。”</p>
说着，汤浩还起身做了个挺直腰杆的动作，意思是自己也是有靠山的人。</p>
……</p>
当年军统赵义刺杀汪填海未果，向‘日之丸’号连开数枪，最后自戕殉国，此事震惊上海，无数国人垂泪！</p>
他作为赵义的主编也受到了牵连，他被抓进了日本宪兵队，遭遇严刑拷打。</p>
他故意表现出哭爹喊娘，甚至向日本人下跪求饶、喊冤。</p>
佐上梅津住趁机招纳他，让他暗中为上海宪兵队效力。</p>
“我算是看明白了。”修雨曼打趣说道，“在沦陷区潜伏的，谁要是身上没有一件汉奸的衣服，那是决然很难保全的。”</p>
“不，是要有‘认贼作父’的心理和生理准备。”汤浩苦笑一声说道。</p>
作为一名老布尔什维克，对日本人佐上梅津住求饶、乃至是下跪的那一幕，他演技很好，心中却是难以释怀。</p>
“为何要有生理准备？”修雨曼不解问道。</p>
“我现在连闻到五谷轮回之物都不觉得臭了。”汤浩苦笑说道，“以身入局，我感受更贴切，我觉得汉奸比什么都要更肮脏。”</p>
……</p>
民盛大饭店。</p>
程千帆斜倚在沙发上，他还在琢磨那个被坂本良野非常推崇的大泉崇哉。</p>
他是越琢磨，越是觉得有些蹊跷。</p>
大泉崇哉的身份是日本内阁文部科学省文教施设企划部部长。</p>
这个身份并不低，绝对可称得上是日本内阁文部科学省的高级官员了。</p>
要说在南京这么一个‘占领区’，一名从日本本岛来南京的内阁高级官员，确实是身份相当不俗了。</p>
甚至于，以汪填海政权对日方之谄媚态度，倘若有人说汪填海会接见大泉崇哉，程千帆是一点也不意外。</p>
所以，大泉崇哉这位日本内阁官员来亚细亚大饭店会晤校友今村兵太郎，有日本军人保护，这本身却也当的上‘合理’二字。</p>
甚至于，就连有日军在有日方高级官员以及不少西洋人下榻的亚细亚饭店门口封路，这虽然看似有些过分了，不过，考虑到南京方面的日方高级官员对内阁高级官员的重视和巴结，这似乎也并非全无道理。</p>
……</p>
而真正让程千帆觉得诧异的是，当时他瞥了大泉崇哉一行人一眼的一些发现。</p>
他可以判定，这些人都是日本人，或者说，这些人应该全都是大泉崇哉的随行人员。</p>
这是一种直觉，他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是日本人。</p>
都是日本人的随员，这有些奇怪。</p>
按照坂本良野的说法，大泉崇哉是以日本内阁文部科学省文教施设企划部部长的身份来南京视察的，明面上的工作是视察南京的奴化教育推广情况，暗下里也有检查、指导‘笔部队’工作的安排。</p>
后者且不说，只说前者，这说明大泉崇哉已经和汪伪政权接触，并且引得汪伪政权内部一些人对大泉崇哉此行目的的不满。</p>
也就是说，不满或许有，但是，程千帆相信更多的是巴结，毕竟大泉崇哉是日本内阁来的贵宾。</p>
而今村兵太郎的赴宁参访团，本也是汪伪政权重点关注、殷勤接待的存在。</p>
这种情况下，大泉崇哉来拜会今村兵太郎，竟然没有汪伪政权方面出面接待、陪同，这有些奇怪。</p>
当然，也可能在大泉崇哉看来，此次拜访系私人性质，大泉崇哉并未提前知会汪伪政权。</p>
所以，这个不合理的地方在程千帆的心中，只属于‘或许可以解释得通’的不合理。</p>
……</p>
真正引得他注意的是，当时大泉崇哉的身边那两个人。</p>
虽然只是瞥了几眼，但是，程千帆却惊讶的发现大泉崇哉身侧两人，都是孔武有力之人，并没有那种文化气息，更像是军队出身的警卫人员。</p>
这是有精锐军人贴身保护大泉崇哉？</p>
这个猜测判断，引起了程千帆的浓厚的兴趣。</p>
又是戒严。</p>
又是精锐军人贴身保护。</p>
最重要的是，这两人给程千帆的感觉就是，随时应对任何突发危机，一旦有事，随时准备以身挡枪的那种。</p>
如此种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