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寒士子不是还有科举左榜吗?”
苏东坡的眉头也皱起来了,苏辙说的话他完全可以理解的。武好古给府兵制支的招,本质上就是用官换兵。因为右榜进士要考武艺,所以必然会把大批只能苦读五经的寒门士子挡在外面。而进入国子监和云台学宫,无疑就是寒门士子考右榜进士的唯一途径了。
而国子监原本分成国子学、太学和武学的时候,除了国子学是给官N代们留着的后门之外,太学和武学主要都是面向寒门子弟的——至少理论上是这样的。特别是前途最好的太学不仅要州府官学推荐,而且还有入学考核,还排除了中高级官员子弟入学,完全是给寒门学子的晋升之途。
可现在一旦用帮助招募府兵换取保送新国子监的名额,那么国子监就必然会变成富家贵子的后门。此举虽然可以让朝廷获得大量的“义务制府兵”,但是却让神圣的国子监和科举考试(右榜)变成了国家和豪门巨室交易的场所。
“子由,”苏东坡两手一摊,苦笑起来,“现在禁军废弛不能战,花钱又太多,所以国家必须靠府兵来护卫。而征召府兵又必须豪门巨室出力,不给他们好处,他们肯白白出力?他们不出力,就靠现在地方官员的办事能力,府兵制怎么可能成功?”
“你这话说的是不错,”苏辙摇头,“可终究是授人以柄了。不仅熙宁奸党不会放过你,就连元佑老臣也不会支持你的。
对了,朝中其他的宰执都知道了吗?”
苏东坡点点头,笑道:“都知道了,韩师朴没说话,蔡元长是竭力支持的,温禹弼也是支持的,许冲元有点微词,只有李清臣明确反对。”
“韩师朴就是太弱了,蔡元长一切看官家的脸色,温禹弼也和蔡元长一样,李邦直是因为和你不睦才反对的,只有许冲元是公心,可惜年纪大了……”
苏辙一边点评一边摇头,现在朝中的正人君子真是快没有了,一个个不是只想自保就是热衷政争,自己的哥哥则是冒进改革,几乎就是王安石的翻版。
他叹了口气:“我不去趟浑水了,你若觉得我还可以养小民,就让我去河北东路做安抚使吧。”
“也好。”苏东坡点点头,“辽人挺喜欢你的,你去河北东路一定可以让两国相安无事的。”
……
海州湾,此时正是秋风送爽的时候儿。和秋风一起到来的,还有从北方的辽国、高丽国还有界河商市驶来的商船,成百上千艘的拥挤在海湾之中,显出了无限的生机和繁华气象。
此时也是出游的好季节,海面上除了商船之外,还有不少装饰精美的画舫,在海州朐山县的陆地和郁州仙岛之间往来,丝竹之声若有若无,在海面上随风飘荡。
其中一艘特别巨大坚固的画舫海舟上,还有一众军士守卫,虽然都持着在海上没有什么用的长枪,但是这份阵势,就让周围的船只纷纷避开去了。
船舱之内,有着丝竹歌舞。六名色艺俱佳的舞伎,正随着乐曲且歌且舞。艳丽动人的舞姿,让坐在船舱中的乘客们看得眉开眼笑。
这条船上坐着的人可不得了,有纵横朝堂数十年的两位领袖,武昌军节度府副使章惇和观文殿大学士、知海州事曾布,还有已经成为海州巨富的吕嘉问,还有吕嘉问的女婿六路发运使蹇序辰,还有因为在京兆府的府兵试点中立功,改了京官,当了从八品承务郎后请假回家探母的纪忆——这船要是就此翻沉了,那武好古一定会非常感谢龙王爷的!
不过这样的好事儿真是很难碰上的……
船不会翻,而且船上的人,还在商量怎么和苏东坡、武好古过不去!
“用国子监的生员名额换府兵……亏得苏东坡和武好古想得出!他们这是不把天下读书人放在眼里了!”
正恨恨而言的是武好古对头吕嘉问,他现在的生意越做越大了,不仅做石炭,而且还从徐州利国监的冶主那里购入生铁锅卖给海州的盐户煮海盐——一年十几万缗稳稳的可以赚啊!这做生意的本事,真是直追武好古。
不过吕嘉问并不是这条船赚钱最多的人,纪忆才是!纪忆在过去一年中至少赚到了三十万缗!不过他在过去一年中什么生意都没做……什么都没做就赚了三十万,这才是真正的天才啊!
让纪忆转到那么多钱的当然是海州地价的上升了,纪忆在元符三年的时候,就让家里人到海州大肆购买土地。不仅在朐山县城以南购买,而且还在天涯镇上和天涯镇附近购买。前前后后投下了五十余万!
这些地皮在过去的一年中大幅上涨,涨出了至少三十万……不过纪忆对于这样的资产回报率似乎并不满意,因为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了。
章惇看见他的脸色,于是发问:“忆之,你有何见解?”
“未必是天下读书人,”纪忆说,“陕西六路、河东路、河北两路的读书人未必不满啊!
譬如陕西六路一科才出多少个进士?现在500个府兵就能换一个国子监生,两个国子监生至少可以出一个进士……陕西六路民风彪悍,一年拉出几万府兵问题不大吧?将来的右榜进士中,恐怕少不了陕西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