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不知道。”蔡京如实回答道。
赵佶笑道:“也不知这个格致大书院如何?政事堂可以考量则个,若还可以,也给个学宫地位……学宫可以再开几所,这样就能有更多的生员进去念书了,未来国家也可以多一点有用之才。”
“臣领旨。”
蔡京口称领旨,表情也非常平静。他可没指望三言两语就能说动赵佶下诏查封云台学宫。
“陛下,”蔡京又道,“臣以为学宫也不宜多办。”
“不宜多办?”赵佶一愣,“为何啊?”
“因为学宫靡费太多,辟雍学宫诸般减省,一年也在十五万缗以上。而朝廷的年入不过数千万,实在负担不起太多的学宫……”
“嗨,”赵佶挥了挥手,“云台学宫和格致大书院也没拿朝廷的钱,不照样办起来了?”
“陛下,不拿朝廷的钱,就要拿生员的钱了。”蔡京道,“以云台学宫为例,豪商子弟入学,最多要给上万缗的捐赠,然后还得每年承担数百缗的束脩之资。”
“那又怎样?”赵佶不解道,“咱们大宋多的是家资百万的豪商……他们养个花魁娘子往往就一掷万金,现在花个一两万教孩子有何不妥?就算考不中进士,能真的做点事情也不错啊。”
蔡京道:“只是能入学宫者,十之八九都是非富即贵,寒门子弟却百里无一啊!
而且和苦读五经相比,学宫教授的本事不仅实用,而且易于传授和掌握。儒家的经义则是博大精深,苦涩难懂,便是穷尽一生,也不可能完全精通。
而学宫的学问则是简单易学,小学六年,学宫三到四年,再加两年的专科。只要肯花钱,脑子不要太笨,稍稍用功一些,十一二年就可以学问大成了,出来做事做官了。”
儒家的经义要钻进去就是做学问了,这可是没边没底的。而且儒家没有立神,也不是组织严密的教派,也就没有了绝对的权威。许多问题,比如“天人一”还是“天人二”,“性本善”还是“性本恶”,“知难行易”还是“知行合一”这些个,两千年都研究不透。
相比之下,武好古模仿后世高等教育推出的学宫教育,不过是培养做事(包括搞研究)的人,十一二年的教育培养出来的并不是学问大成,而是可以做事的人。
所以蔡京在某种程度上偷换了概念。但是学宫的昂贵教育的确给了富贵子弟一条“迅速成才”的路径。而寒门儒生,也就是所谓的地主阶级知识分子,因为太穷(他们和佃户比当然是富的,可是和大商人一比就是穷光蛋了),则因为承担不起学费,失去了接受“昂贵教育”的机会。
“如果学宫大办,”蔡京突然从杌子上起身,揖拜一礼,“陛下,那将来的天下四民,恐怕就要变成商工士农了……士子沉沦,农为末业,如此大宋江山还能安稳吗?”
赵佶本来展开的眉头又拧起来了。
大宋的社会等级并不严格,所谓士农工商也就一说而已。身为末业的商人,一样可以读书做官。而高贵的勋贵世家,也都不以经商为耻。
而在宋朝的社会等级中,真正处于上升通道中的,就是“寒门士子”这个阶层。所谓“寒门”并不是指穷屌丝,而是门第微寒,就没有上《氏族志》,也不是大宋开国的勋贵,通常是指普通的地主。而士子也不是“士农工商”中的士,传统的士指得是官僚或是士族,武好古这个商人在做官之前倒是标准的“士”,因为他出身的白波武家是列名在《氏族志》上的,所以他是士族。而寒门士子,则是指普通的地主阶级知识分子,最多再算上低级官吏的子弟,蔡京的爸爸,还有苏轼、苏辙,就是标准的寒门士子出身。
而这一类寒门士子,因为数量众多,散布极广,又常常组成义门,早就成为大宋稳定的基石。而科举制度实际上就是为他们服务的,朝廷用一架通天之梯,换取寒门士子中的精英一辈子钻进儒家经义之中,再一次又一次的去考试谋求做官。这样也就没多余的经历折腾造反了……这种帝王之术,赵佶当然明白了。
赵佶皱眉道:“还是蔡卿所虑周详。学宫的确不宜大办,不过仅有南北云台、辟雍、格致四所还是少了一点。就以五所为限,在开封府新开一所青城学宫吧!”
青城学宫就是要在开封府城南青城宫附近开一所新式学宫,这是赵佶早就想好了的。在他的设想中,这所青城学宫除了六门基础学科外,还应该着重培养生员的书画音律等文艺才能,另外还应该有医学院和天文院。也就是将翰林院的书艺、绘画、医药、天文等局的教育功能,全部转入青城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