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齐一怔。</p>

几个月前，他来到荆南，为的就是要替北秦打探消息，只可惜没过多久，自己的身份就暴露了。在军中，一个身份暴露的人，就算能活着回去，也没有生的可能。</p>

“你以为，若是你能活下来，他们还会信你吗？”</p>

北秦将领本就生性多疑，且不说他做了什么，就算是他什么也没做，回了北秦，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的下场。</p>

更何况他才来了多久，若是没想错的话，此人恐怕连消息都还未曾查出，便已经被人发现。</p>

这样的人，留着又有何用呢？</p>

他自嘲一笑。</p>

“你想激我？”</p>

许步薇安静立在一旁，目光平静的没有波澜，无论是先前在比试台上，还是那日在牢狱之中设计将他抓住，这人总是一副冷静至极的模样，现在他终于知道了，眼前这个人并不简单。</p>

闻双与觉得好笑：“激你又如何，就你这种人，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君子，实则用这种龌龊手段来害黎民百姓，根本就不配为人！”</p>

他不由得嗤笑出声。</p>

两国交战，还能如何？他们以为是什么君子协议，能够顺风顺水？</p>

战争原本就是残忍至极的。</p>

“你们想知道的东西，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少在这里给我装模作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中想着什么……”</p>

他咬牙道：“我是北秦的人……我是北秦的将领！”</p>

他可以被折辱，可以牺牲于战场之上，就是不可以做卖国之人。</p>

闻双与叹了口气，牢狱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像他这般嘴硬之人，要么最后受不了活活被折磨而死，要么……只能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p>

二选一，就看他能撑得到几时了。</p>

“看来你是不怕死？”</p>

“死又何惧……”</p>

他这条命本就是低贱。</p>

“你以为你们自己又是个什么好人！”</p>

“有本事就来拿！把我的命拿去！”</p>

岳飞齐一脸悲愤，他早已想的清清楚楚，反正会有这一日。他不过蝼蚁，死了便死了，可他们这些荆南之人的双手未必没有沾染过北秦人的鲜血！</p>

许步薇看向他满身戾气的模样，竟然忍不住叹惋。若是此人生在大唐，生在荆南，未必不会是一个能够精忠报国之人，只可惜，他是北秦之人。</p>

“你很聪明。”</p>

她一出口，闻双与有些摸不透许步薇说的话。</p>

“你居然还夸他？”</p>

许步薇不甚在意道：“说的是事实而已。”</p>

“军中新兵千万，你能入卫川军，说明你本事足够，甚至高于众人。若是愿意坚持下去，建功立业未必不可能，可惜了，你是一个细作。”</p>

建功立业……</p>

他木然跪在地上，双腿似乎都没了知觉。</p>

“平人入局，不死便是万幸，可不敢奢想能够享受荣华富贵。”</p>

“我命不久矣，自然是不会留恋人间浮沉。不过我倒是不甘心，像你们这样的人，战事一起，还不是会将所有外族士兵抹杀得一干二净，凭什么来跟我讲高深大义！像卫怀胥这种，仗着自己有几分威望，当初他杀了那么多人，又算什么好人！”</p>

一阵风自外头吹起。</p>

地牢门口，青年抬脚的步伐忽然顿住，止于几米之外。</p>

岳飞齐笑得冷极了，在牢狱之中，显得尤为清晰，亦有种穷途末路的偏执。</p>

闻双与的指尖掀进掌心：“你胡说八道什么？”</p>

将一个好人说成跟他一般心思狭隘，不仁不义之人，他还真是会浑水摸鱼！</p>

少女起身行至他面前，在这乱糟糟的牢狱，她开口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要走，你既选了这条道，便该付出代价，你怎知道，卫怀胥承受的不比你多得多？”</p>

岳飞齐没应声。</p>

在他看来，自己不过一个平人，好不容易才在乱世之中活了下来，而卫怀胥自幼便得享受荣华富贵，就算承受得再多，也同他是比不了的。</p>

“还不明白？”</p>

她靠近了几步，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冷：“你之所以会成为阶下囚，是因为你行了不义之事，是因为你们北秦嗜爱杀戮；你说你是北秦的将领，应当忠贞，可你却不知，忠的究竟是什么，为何要忠。天子昏庸，做臣子的应当警醒，你明知杀戮不对，却依旧选择了这般做，这都是因你自己的愚昧而罪有应得。”</p>

愚忠……</p>

她说的刺人，这些话放在岳飞齐眼中，就是对他的侮辱！可……可这未尝没有道理……</p>

“在这世间，有的事可以做，有的事却不能做。”</p>

“害人之事不能行，可若是有人害自己，那便也不能坐以待毙，任由那些人就这般肆意妄为下去。”</p>

“卫怀胥杀死外族的将领，何尝不是为了护佑百姓，若是没有他，那荆南何人来护？难不成像燕州城那样，也要被你们活活屠戮几万百姓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