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墨云昇的梦想，是随九皇叔浪迹天涯，当一个惩奸除恶的大侠。他不想被困在那张龙椅上，此后余生都跟这座巨大又寂寞的宫殿捆绑在一起，像个骡子一样，每日为这个国家劳心劳累，呕心沥血。</p>

墨玄平静地看着他：“你出身尊贵，你觉得这把龙椅你坐不住，是个负累。可当你退隐市井，见到田间面朝黄土背朝天，被生活压得直不起腰的老农，见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贫富之差，见到饥荒年易子而食、洪涝地横尸遍野、战火起时将士马革裹尸的凄壮，等你长大的某一天，你会不会日夜后悔自己没有扛起本属于自己的责任？”</p>

“你当然可以将责任推给我，但我这身子，不知还能护你多久，若你不成长，我死去的那一日，你的五皇兄墨云庭就会将你碎尸万段；你也可以将责任推给墨云庭，他野心勃勃，贪欲甚重，做梦都想当皇帝，为此他不惜装瘸子，私开赌场，私自开采铁矿，毫无圣主之相，若他登基，第一件事就是砍下你我二人的人头，以绝后患。”</p>

小皇帝想到那个画面，浑身打了个哆嗦。</p>

墨玄将沈瑶昨夜誊写的两张方子递过去给小皇帝看，淡声说道：“你还记得献上肥皂方子的相府嫡女吗？”</p>

墨云昇点头：“记得，那个很漂亮很聪明的大姐姐。”</p>

墨玄额角一跳，想说什么，最后决定先放到一边。</p>

他继续说沈瑶：“她是个弱女子，可她义无反顾地献上能带来巨大财富的肥皂方子。那时候，她说，她希望东华国繁永昌盛。现在，她又献上了玻璃方子和火药方子，你知道她说什么吗？”</p>

墨云昇怔怔看着他。</p>

“她说，在其位，谋其事。”</p>

“她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p>

“墨云昇，连一个养在后宅的小女子都知道责任的意义，你呢？”</p>

“这世上，没有谁天生就适合做什么，只有谁想不想做什么。肩上愿意扛着责任，遇事就自然而然知道该怎么做。如同你的父皇。”</p>

一大通道理砸下来，小皇帝小小的身子还承担不住这样的重量，他的肩膀塌了下来，缩在大大的木凳里，整个人都变成了灰暗的颜色。</p>

墨玄看他这样，眸光一软：“你两岁那年，贴身伺候你的内侍与你感情甚笃，但有一日他犯了重错，他跪在你面前，不停向你磕头哭着求你替他求情。</p>

那时我和你父皇以为你会心软，谁知道小小的你双眼含泪，却说‘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则为善者日进，为恶者日止。’</p>

同年，你五皇兄的舅父犯了重错，他却以权势压人，将被他舅父迫害的百姓私自处死。</p>

昇儿，九皇叔相信你，只要你想做，你能做得比你父皇还好。若是你做得好了，九皇叔清闲些，兴许......还能多活几年。”</p>

他起身将两个珍贵的方子收好，大手揉一揉墨云昇沮丧的小脑袋，转身离开。</p>

门口守着的内侍向他行礼后，进去陪着小皇帝。</p>

飞影提着装着玉雪的篮子，跟在墨玄身后。</p>

墨玄走了几步，脚步顿住。</p>

罢了......</p>

他对飞影说：“将玉雪送回去吧，着人去寻一只和玉雪相差无几的尺玉，养在府中。”</p>

“是，主子。”</p>

飞影笑了笑，连忙提着玉雪回去。</p>

御书房里，小皇帝还在发呆，飞影轻手轻脚将玉雪放了进去，玉雪循着主人的味道，轻盈地跳到墨云昇怀中，亲昵地用圆圆的小脑袋蹭了蹭他。</p>

“玉雪！”小皇帝失而复得，激动得抱着玉雪rua了又rua，将自己的小脸埋在玉雪柔软洁白的毛发中，深深吸了一口。</p>

玉雪性情温和，静静地陪伴着他。</p>

过了很久很久，墨云昇深深叹了一口气。</p>

罢了，九皇叔说得对，他生在皇家，登上皇位，就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为了他和九皇叔的脑袋不被五皇兄砍下来，为了九皇叔能多活几年，他会尽自己的全力，去做好这个皇帝。</p>

忽然，小皇帝脑海中灵光一闪。</p>

昨夜飞影说有人在摄政王府挖墙脚，今日九皇叔手上就又多了两张方子……那个挖墙脚的人不会就是相府嫡女吧？！</p>

小皇帝双眼一亮，扬声道:“天凌！”</p>

他的暗卫头子天凌鬼魅一样出现:“主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