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到时候又是一身汗。”
陈涯想说“你很体贴”,但硬是没说出口。
孤男寡女的,说这话,显得有点像调戏。
他忽然又觉得,刚才自己对她有点过分。
这个女生其实很细心,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了,不然不会想到还给自己带衣服。
无论从什么方向说,都是个好女孩。
她只是恰好出生点跟自己不一样而已,她只是恰好生活更加优越一些。
那也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陈涯突然抬起头:“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备男士的运动装?这次也是给你爸准备的吗?”
顾雨晴不自然地道:“是啊,我家里常备了两三套男士的,看到了,顺手就买了。”
“哦。”陈涯看了眼衣服上的吊牌,没有标价,“你上次那套呢?为什么又带一套新的。”
顾雨晴都都囔囔解释了句什么,很难听清。
“用掉了?”陈涯重复了一遍。
顾雨晴转脸走了,显然,她不想解释“用掉”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有洗了吧,”陈涯说,“其实有个常识要告诉你,衣服洗了晒干,还是可以再穿的。”
“我可真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常识了,在你眼里,我是这么铺张浪费的人吗?”
陈涯笑道:“那就好。不过说真的,以后还是不用买新的了,我穿洗过的就好。”
顾雨晴甩开头发,冷眼瞪他:“你还真把我当管家婆了?你现在这件也打算脱给我带回去?”
“啊?哦对哦,这次我可以自己带回去。”
“算了,你也不用带回去了,丢在这里就好,这里有帮洗衣的地方。”
这么打了会儿茬,顾雨晴心情好多了,站到球场上,开始教陈涯基础的握拍姿势和击球技巧。
“我们讲网球发球采用的握拍方式叫大陆式握拍,虎口跟握把垂直,站立的时候呢,脚要站在底线外,面朝右网柱,侧身站立……”
陈涯认真听了一些,觉得受益匪浅。
之前他从顾雨晴身上学到的姿势,大多只是发力技巧。
其实网球还有更多的细节,比如握拍、站位……这些甚至比怎么发力更加重要。
“一只脚斜向四十五度站立,另一只脚这样站,手呢这样握着……”
顾雨晴站在他身后,出声矫正着他的姿势,陈涯摆了几下,她直接不耐,上手抱住了他。
“这样握拍,这只手要这样……”
陈涯感觉到一片柔软贴到了自己背上,女生软软的手握着他的手,顿时脑海中白了一片。
“哎呀,怎么掰不过来,你的身体好僵硬……”
顾雨晴说着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陈涯,发现他表情怪怪的。
这才意识到,自己靠得有点太近了。
她退开了两步,稍微离远一点说:“再按我刚才说的做一下发球动作。”
陈涯弯着腰握拍。
“嗯,很好,这不是能做对吗?那候球动作呢?”
陈涯弯着腰,双手握拍。
顾雨晴皱起了眉。
“你挺直身体看看?”
陈涯纹丝不动。
“喂喂?在听吗?”
“在听,”他呼吸有点凌乱,“我建议,我们不如直接实战吧,感觉那样学得更快,动作可以在实战当中慢慢矫正。”
顾雨晴若有所思地端详了他一阵子,目光在他身上飘来飘去。
先是下半身,接着上半身,接着又看向下半身,又看向下半身……
“至于吗?……”说完,顾雨晴自己脸也红了。
跟着陈涯在一起,她好像变得容易脸红起来。
“来吧来吧,实战教学。”
顾雨晴总算打算放过他:“……好吧,直接实战教学。”
甩开头发走到自己半场,顾雨晴心情复杂。按理说,她应该觉得很讨厌。但其实心情并不讨厌。
转念一想,脸上又露出有些得意的表情。
看来自己的魅力没有任何问题。
装什么高冷,硬撑罢了。
看吧,身体是诚实的。
……
……
打了几轮,两人身上都浮起了细细的汗珠,喘息声也逐渐变大。
陈涯是个很好的学生,如同海绵一样贪婪地吸收所有知识,并且以最快速度转化为实践。
顾雨晴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有悟性的选手。
“如果你早几年接触网球,成就肯定不可限量,感觉你天生就是打这个的,”顾雨晴喘着粗气说,“我是不是说过这话了?”
“说过了,”陈涯把拍子立在地上支撑自己的身体,“我要说,你也是个很优秀的老师。”
要不然说运动是最好的社交方式,两人现在的气氛比刚才好多了,说话也逐渐变得正常起来。
陈涯现在学会平常心跟顾雨晴相处了。
不考虑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她能成为一个很好的朋友。
前提是她自己不往那方面想。
“歇会儿吧。”顾雨晴走过来,用毛巾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大口喝水。
她脖子上挂满细密的汗珠,如同嫩叶挂露珠。
陈涯坐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努力舒张身上的每一块肌肉。
顾雨晴就站在他旁边,两条腿笔直得如同两条玉柱。
就在他心猿意马之际,天上掉下来一块半干半湿的毛巾。
“抱歉,就只有一条毛巾,将就用吧。”
毛巾上面有股莫名气味,陈涯捧着毛巾苦笑了会儿,道:“谢了,不过,我还是用衣服擦吧。”
顾雨晴撇了撇嘴,想要奚落他这种时候顾忌男女大防的表现挺搞笑的,但不知为何又说不出口,好像反而是自己着相了。
陈涯把毛巾扔到椅子上自己回来,一边道:“我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居民楼里,居然还能做网球场,这是谁想出来的?”
“是我想出来的,”顾雨晴喝完了水,在一旁道,“因为我想打网球,所以老板就造了这个。”
“……不愧是你。”
“这里几乎只有我在用,几乎。”顾雨晴说。
似乎是为了迎合她,一个身上装备整齐的人敲门走进了场地,现身说法给陈涯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几乎”。
来人是个男的,梳着个商务型的背头,身形笔挺,穿着白色的运动服,看上去有种精致感,一眼就知道是有钱人。
那人看向了顾雨晴,又看向了陈涯,微微笑道:“来的不巧,居然有新客人了。”
顾雨晴道:“你好,蔡兄。”
“你好,顾妹。”
两人看起来很熟的样子。陈涯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位是蔡振益,蔡总,”顾雨晴给两人介绍,“这个是陈涯。”
蔡振益走过来主动伸出手,眼睛死死盯着陈涯:“陈涯,陈总?”
“你好,不过我不是什么总。”
蔡振益用力握住他的手,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转头对顾雨晴道:“这位是圈子里的新贵?”
顾雨晴脸上挂着微笑:“是我的朋友。”
“朋友是吧,嗯,好,好。”
蔡振益总算松开了手。
这人给陈涯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尽管他面上表现得无可挑剔,热情又大方,但是内里给陈涯总有隐隐带刺的感觉。
就好像他内心深处已经腐烂了,散发出惊人的恶臭,他的身体已经无法盖住这些气味,不可遏制地溢出了一点微不可查的臭味。
就是这点臭味让陈涯闻到了,但找不到源头,只让他很不舒服。
“你好你好,久仰久仰。”陈涯点头。
“你久仰我?”蔡振益看上去好像很惊讶。
“你之前是在……东煌七星公司担任什么职务吧?我印象中,”陈涯澹澹道,“好像看到过你的名字。”
“嗯,连你都知道我,很好很好。”蔡振益笑着点头。
他说话总有股怪怪的味道,像藏着什么故意不说。
陈涯有点讨厌,但没有讨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