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伟含泪道:“那个秀儿……当初下官刚到祥符县时,很是迷茫了一阵,觉着自己为官清正,做事勤勉,可为何不能升官?”
“那些当年的同僚一步步的升官上去,再见面时,某却只能先拱手,某的心中啊!就像是被火在灼烧着,分外的难受。”
是人就有攀比心,是人就难以接受自己落后的现实。有人在漫长的落后中被磨平了棱角,然后习惯了,麻木了。可更多的人却牢记不甘,或是奋斗不止,或是牢骚满腹。
张启伟不算奋斗不止,但也算不得牢骚满腹。
“那时下官在城中四处转悠,就遇到了那个秀儿。那秀儿乃是个寡妇,家里艰难,下官心中一时恻隐……”
“没动心?”苏轼的问题正是沈安想问的。
张启伟摇头,“下官若是动心,死无葬身之地!”
“下官就给了她五贯钱,让她在城中做了个小生意,也能养活自己。此后偶尔路过她的小店时,就过去看一眼,话都没说几句。”
“孩子是怎么回事?”苏轼觉得自己很有审案子的天赋,就越俎代庖。
沈安只是看着,并未干涉。
这是觉着哥的问题问得好吧?
苏轼心中暗爽。
张启伟苦笑道:“那孩子下官也不知道,就是最近半个月才看到过一次,那秀儿对外说是当年生了下来,只是怕害因此让下官丢官,就瞒着送到别处去养着。如今孩子大了,只能接回来。”
说完后他忐忑的看着沈安。
这事儿弄不好他就彻底完蛋了。
不但丢官去职,而且名声扫地。
这年头丢官去职也就罢了,名声扫地的话,他连老家都不敢回去,否则会被乡亲们戳脊梁骨。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民风。
沈安把坨掉的汤饼推开,淡淡的道:“很是曲折离奇啊!看来你的生活还是很多姿多彩,如此……”
张启伟抬头,“下官发誓,连她的手指头都没碰过啊!”
“有趣!”
沈安起身,觉得有些饿了。
“贿赂之事是诬陷!”
沈安斩钉截铁的道:“若是收取了贿赂,谁会摆放在卧室门口?”
苏轼说道:“可三千多贯很多啊!屋里怕是放不下。”
这个棒槌!
沈安没好气的道:“如今汴梁周边用纸钞的那么多,行贿为何要用铜钱?三千多贯,好大一坨!若是某,定然要说行贿的那人是个蠢货!”
“还有。”他盯着张启伟问道:“三千多贯钱能送到你的卧室门口,为何没有发现?”
这人也是半个棒槌,让沈安觉得很累。
张启伟泪水涟涟的道:“是啊!下官就是想不通,想着是谁在勾结外人,可随即他们就开始攻击下官,下官一时顾不得此事,就撂下了。”
“做官呐!”
沈安微微叹息,苏轼等人纷纷支棱起耳朵,准备听他说说为官之道。
沈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觉得越发的饿了,他淡淡的道:“你要想和对手斗,那就得让自己变得奸猾些,知道唐仁吗?”
“知道。”
唐仁堪称是沈安麾下的一员猛将,这几年跑了好几个地方,在每个地方都能干出政绩来,算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官场新星。
沈安也很满意唐仁的表现,“唐仁看似谄媚,可那是表像。有一句话叫做什么……面带猪像,心中嘹亮,说的就是他这等人。看似不打眼,可内里的手段能让你发狂。而那些看着格外凶狠的,多半是虚有其表?为何?缺什么补什么。缺威严,就会装作威严的模样来找补。你们看看张启伟,是不是很威严?”
众人仔细看去,果然如此。
沈安叹道:“宁可一脸平凡的模样,也好过一脸的官样子!”
张启伟低头,“下官受教了。”
“孺子可教也!”
沈安欣慰不已,张启伟却有些头痛。
某四十多岁了啊!怎么就是孺子呢?
沈安吩咐道:“去酒楼叫了酒菜来,吃一顿,然后睡觉。”
祥符县广大群众就等着沈安审案,可这人一进县衙就不出来了,还叫了酒菜去享用,让人格外不解。
第二天早上,沈安懒洋洋的起床,吃了早饭后,就召集了人。
“上衙吧!”
上衙并非是电视里演的那样,县太爷坐在上面,下面两排衙役!
错!
上衙就是上班,知县有自己的值房,没事就蹲在里面,你喜欢睡觉也好,喜欢写字也罢,没人管你。
“召集人手!”
沈安却要求祥符县的人全部在场。
稍后除去两个小吏之外,人全部到齐了。
“是谁里通外面的人,把三千多贯铜钱连夜弄到了县衙的后面。”
县衙的后面就是知县的住所,基本上大宋都是这样。
沈安的问题让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不说话?”沈安淡淡的道:“一个人就算力气不小,可你得担心脚步沉重吵醒了里面的人,所以一次最多带五十贯钱进来。”
“三千多贯,五十贯分解一下就是六十次。一个人自然不成,那必然是有七八个人,或是更多。”
沈安冷冷的看着这些人,“那个动静可不小,祥符县就在汴梁边上,近几年来越发的繁茂了,人口越来越多。这么大的动静,没有里应外合,他们进的来?当夜值守的那人呢?”
他站在中间,左边的张启伟说道:“当夜那人拉肚子病了,私自去寻了郎中。”
沈安举手,第一时间想到了赵顼。
“一直拉?”
“是,一直拉,拉了一夜。”
沈安松了一口气。
一直拉就说明下药那人的本事不算厉害,至少比赵顼差远了。
赵顼现在用药的功力越发的深厚了,看看乔二吧,今日拉肚子,不,是早上拉肚子,下午就不拉了,但肚子里却在翻江倒海,难受的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