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道，“下面，下面我说出来，你们可别笑啊！”

“废话，谁敢笑话我们最崇拜的老大？”

余新说，“老大，你就说吧，在一起这么多年也很少听你说起小时候还有家里的事情，眼看就要各奔东西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有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的都在酒里，大家痛痛快快醉一场，明天就什么都忘了，又是新的一天！”

“其实谁会不喜欢看动画片，看小说，玩游戏，做那种很有意思，光怪6离的白日梦，是不是？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那个动画片叫的时候，你们都不知道——”

周平在酒精的刺激下，终于敞开心扉，“那时候，我们家是跑船的，就是开那种‘突突突突’的柴油驳壳船，整天在航道上跑来跑去，很少上岸自然也没什么娱乐，小时候的我还以为整个世界就是这样——几条窄窄的水道，装载着黄沙，石子或者各种货物的驳壳船，难闻的柴油气味，‘突突突突’的声音，唯一的快乐就是每天晚上爬到舱顶，去看天上的星星。

“直到看了，我才现，哇，外面竟然还有这么精彩的世界——能把一整个城市装进去的宇宙飞船，会变形的战斗机，巨大的外星人，眼花缭乱的太空战争，真是，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事儿。”

李耀代表大家道，“我们都懂，就好像灵魂出窍，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没错，灵魂出窍，就是这样！”

周平继续道，“我被这部动画片迷住了，彻彻底底迷住了，电视台放的时候一集不拉，等到放完了，就好像，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样。

“我难受啊，心里真像是猫爪子挠一样难受，每天晚上睡觉做梦，都是迷迷糊糊梦到了很多太空堡垒，星球大战，变形战机和巨大机器人之类的东西，那些画面非常逼真，就好像每一个场景和每一个人物都有生命，和平常的梦境完全不同。

“我感觉，我感觉……说出来你们别笑，都不许笑啊，我感觉自己上辈子就好像生活在宇宙中，是一艘巨型宇宙战舰的舰长！”

“噗嗤！”

余新还是笑出了声。

周平对他怒目而视。

李耀和赵凯提着筷子，一人往余新脑袋上敲了一下。

“我不是笑老大。”

余新捂着脑袋，龇牙咧嘴道，“我是酒喝多了，老大你继续说，我真没笑你，你说的这种梦几乎所有小孩子都做过，我也做过，真的，我也梦到过自己上辈子是茫茫星海，无穷宇宙中的某个人，当然没有舰长这么威风了，但我真的做过，你继续，继续。”

“我知道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就连现在的我自己都不信，但是小时候，我是真的坚信自己上辈子是宇宙战舰的舰长。”

周平眯起眼睛，陷入回忆，“我每天晚上就回忆的剧情，然后梦到宇宙战舰——我记得有很多细节，从战舰的结构到人员配置到星海航线的设定，还有舰长在航行中会遇到的各种问题，简直像是有一大本航海日志在我脑子里熊熊燃烧一样。

“我有一个作业本，是小时候最重要的宝贝，我在上面画了很多宇宙战舰的草图，有些和一样，但更多是我自己想出来的，非常漂亮，非常精细，真不敢相信是一个十岁小朋友能画出来的东西，还有战斗机，还有很多……你们叫什么？机甲之类的东西。

“我还会开船。

“不骗你们，我好像天生就会开船，我们家那艘驳壳船的仪表盘还有舵轮什么的，在我眼里比积木玩具还要简单，而我们家门口那条还算宽阔的大河，在我眼里比小溪还要平静，我从十一二岁起就帮我爸照料船上的事情，我的耳朵随便一听，就能听出柴油动机的状态，我随便一摸，就知道船上哪个部位出了问题，我好像和整艘船都融合到了一起，我可以驾驭着这条船，一直飞到天上去。

“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和船捆绑在一起，总有一天我要驾驭最大，最厉害的船，去遨游整个世界。

“有一次，我看新闻，看到了航空母舰，一下子被这种威风凛凛的庞然大物吸引住，我想，不是，我坚信，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艘航空母舰的舰长，我就是为了这个梦想而生的，我可以，我一定可以！”

周平的额头和拳头都冒出了青筋，拳头往桌上重重一砸，“砰”一声，却也没多少人注意——周围所有大学生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李耀三人听得入神。

“后来呢？”

余新问。

这却是个傻问题，他们大学和海洋船舶领域没有半毛钱关系，老大从来没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又刚刚找到了投资公司的工作，儿时荒诞不经的梦想和可笑的雄心壮志，自然早就随风而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