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艳阳高照。</p>

“怎么会差了十三两？这十三两到哪里去了？之前的账你们都查过了吗？”</p>

云芝与兰芝跪在地上，异口同声地说：“回娘娘的话，都已经查过了，反复核查了三遍，还是少了十三两。”</p>

“不对，这账不对。”德妃眉头紧锁，眼底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查，从去年过年的时候开始查，我就不信找不到这十三两银子差在什么地方了！”</p>

云芝和兰芝眼前一黑，云芝壮着胆子说道：“娘娘，整个后宫里光是每日银两的进出就万两有余，差这十三两……也算不得什么吧？更何况还是从三个月前开始核对的账目……”</p>

“你懂什么！”德妃怒气冲冲地说道，“这可是皇上亲自吩咐的，还有户部的戚大人在盯着，明面上是差十三两，皇上会不会觉得实则差得更多，被本宫擅自做账抹平了？这十三两必须查出来差在何处！”</p>

“要不……奴婢拿出十三两填上……”兰芝小声说道。</p>

“不成！”德妃抓狂道，“这根本不是十三两银子的事，这是皇上对本宫能力的考验！”</p>

她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快去，今天戌时之前，务必将这账目对上！”</p>

云芝与兰芝只能硬着头皮应了，等两人退了下去，德妃看着眼前这如山的账册，忍不住捏了捏眉心。</p>

她待字闺中的时候，曾跟着娘亲学过如何管家，后来进了宫，一切也算得上是得心应手。</p>

后宫有后宫的规矩，底下的那些下人，各个都有捞钱的路子，她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只要账面上能够抹平，她便不多问什么。</p>

所以底下的人对她也服气，有好东西，第一个想着的便是她。她的日子过得舒坦也轻松。</p>

可自从万寿节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大一样了。</p>

宴席过后，皇上特地将她留了下来。</p>

她以为是宴席办得成功，皇上想要勉励她几句，又想着自己许久未曾侍寝了，皇上大约是有这个意思，于是急匆匆地换了一身娇嫩的衣裳，赶着去了皇上的寝宫。</p>

到了之后皇上先是夸赞了她，说她办事周全妥当，有她管理后宫，他十分放心。</p>

然而话锋一转，皇上却忽然说起了宫中的账目，还说了许多她听不懂的词。</p>

什么“账证相符”，什么“账账核对”，什么“账实核对”……</p>

她听得云里雾里，到最后总算捋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皇上想要查账。</p>

她是不怕查的，毕竟那些账册都经过了她的手，她也都一一核对过，应当不会出现什么问题。</p>

可皇上的下一番话，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慌了一下。</p>

“朕知道这些年来你为了为了管理后宫费心劳力，但底下的下人却未必如你这般。他们拿着朕给的俸禄仍不满足，还要克扣再底下人的银子。这样一来，底层的太监宫女怨声载道，难免会起一些别的心思。”</p>

“朕今日同你说的，是从西洋那边传来的对账方法，这样对过之后，哪怕有一文钱的差错，都能立时发现，再追究到源头上去。”</p>

“朕也清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若是任由下面的人这般蚕食下去，整个后宫都会变得腐朽不堪。所以朕想着，以后账册上要清清楚楚的，但省下来的银子，也不必交给朕，每月你挑个日子，各处都选出几个表现出色的，将银子赏下去。”</p>

“一定要当着众人的面赏，一个人得了几次封赏之后，便将他的职务往上提一提——这样他们才会陷入良性竞争里去，而不是整日想着作威作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