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里设有左、正、右三厅，专门用于案件审查，其中正厅主要审查重案大案，使用次数较少，总是关着。</p>
如今，正厅大开，午后的日光照在牌匾上的四个字——“执法持平”。</p>
夏日正午刚过，正是一天之内最炎热的时候，但大理寺外挤满了围观的百姓。</p>
今日凌晨，武安侯府内发生的那场大火，轰动了京城。</p>
更轰动的是，武安侯府主母状告武安侯等人，并且由皇上下旨三司会审，由大理寺卿董如许主审。</p>
此外，靖王楚廷煜充当监察。</p>
如此豪华的阵容，自然是重案，闲人免进。</p>
众人进不去，也挡不住好奇，就围在大理寺外议论，都想得到第一手的消息。</p>
“你们听说了没？武安侯府的那场火只烧了武安侯府夫人的院子，实在是蹊跷，并且我还听说当时侯府没人去救火。”</p>
“的确如此。”一名老者点头，“我就住在离侯府不远的地方，被打更的敲锣吵醒，打更的让大伙儿赶紧去救火。”</p>
“你去了？”周围的异口同声问道。</p>
“我一把老骨头，我儿子不让我去，但他去了。他回来说救火的都是外面的人，还有靖王的人，就是没有侯府的人。”</p>
“而且...”老者放低声音，旁边的人不由自主凑近一些。</p>
“而且他远远地看到靖王用鞭子抽武安侯，把人给抽晕了让侍卫拖走。”</p>
“嘶...”众人倒吸一口气，“看来是武安侯犯了大错。”</p>
他们也更加兴奋，恨不得大理寺现在就审完，出来宣布结果。</p>
和大理寺外的热闹相比，正厅内一片肃穆。</p>
大理寺卿董如许坐在主位，左手边是御史台大夫和刑部尚书，右手边则是靖王楚廷煜。</p>
堂下两侧衙役站立如松，表情严肃。</p>
董如许首先宣黎静婉进来，按照流程问她所告何事。</p>
黎静婉已经写好了状书，请衙役呈上，然后跪下。</p>
“民妇黎静婉，乃武安侯秦长洲之妻，武安侯府主母。民妇状告之事有四，皆在状书里，请大人过目。”</p>
董如许几人已经知道所告何事，为了节省时间没有细看。</p>
正要开口让她继续说，余光瞧见楚廷煜眉心一皱，连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p>
身为查案的大理寺卿，董如许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出众，随即道，“黎静婉，你起来说话。”</p>
黎静婉起身后，发现楚廷煜眉心舒展，董如许明白这案子该怎么审。</p>
“黎静婉，你状告的四件事，按照你列出的顺序来审。”</p>
“是。”黎静婉点头，即使在大理寺，当着亲王众大臣的面，也神态自若。</p>
“民妇状告第一件事，乃是秦老夫人和秦长洲昨日子夜故意火烧民妇所住庭院，意图放火杀人。”</p>
董如许于是下令，传相关人上堂。</p>
秦老夫人、秦长洲、秦光耀、侯府何管家和两名小厮被押上堂，见到堂内的威严都吓得一哆嗦，立即跪下，一个字也不敢说。</p>
黎静婉冷冷地盯了他们一眼，继续说。</p>
“今日凌晨在幽兰居，秦长洲已经亲口承认，是秦老夫人唆使他放火，当时靖王殿下也在场，可以作证。”</p>
不等董如许问，楚廷煜就点了点头。</p>
“确有此事。当时本王剿匪回京，路遇黎静婉的丫鬟呼人救火，于是前往幽兰居灭火。”</p>
“本王到后，火势不小，但侯府竟无人救火，差点闹出人命。本王当场审问秦长洲，他供出是秦老夫人的计划。”</p>
秦长洲本就佝偻的身子又缩了缩。</p>
董如许朝秦老夫人喝道，“秦氏，你是否承认幽兰居纵火案是你所为？”</p>
秦老夫人往日的荣光与安逸已经随着今早那场大火散去，双眼浑浊，却依然不肯承认。</p>
“大人，民妇没有做过。”</p>
董如许审案经验丰富，并不和她纠缠，又看向何管家。</p>
“秦氏纵火一案，你等皆为从犯，若不老实交待，大刑伺候。”</p>
何管家哪见过这种场面，早就吓破了胆，哆哆嗦嗦道，“草民...草民都说。”</p>
“昨日下午，秦...秦老夫人让草民把寿宴上未上的菜当做晚膳送往各院，菜里放...放了迷药，让下人也吃。”</p>
“菜里的迷药在两个时辰后起效，吃过的人会睡得很沉，吃得越多睡得越沉。”</p>
黎静婉心里一阵后怕。</p>
还好昨晚她没胃口只吃了一点，连带着碧桃和翠玉也吃得少。</p>
如果她们正常吃了晚膳，恐怕结果会更惨。</p>
何管家一交待，两个小厮也不敢隐瞒。</p>
据他们供述，是秦长洲找到他们，一人给了一大笔银子，而且许诺事成后再给一笔银子。</p>
当晚确认幽兰居各屋里的人都睡沉了，他们就洒了火油，并且在林氏和黎静婉的屋外洒得更多。</p>
点上火后，他们就跑了。</p>
秦光耀在众人中年纪最小，却格外狡猾，“大人，我...我不知道放火的事情。”</p>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幽兰居？”董如许问。</p>
“我晚上没用晚膳，起来如厕看到了火光，就跑去瞧了，然后看到唐巧茵往外跑，我就追了上去。”</p>
“唐巧茵上午已经招供，你在催她离开时提到，如果她不走，就把纵火之事推到她身上，你分明早就知道纵火一事。”</p>
董如许说着嘴角一勾，然后脸色一变，“你是不是以为你年纪小，本官就不能对你用刑？”</p>
秦光耀的脸上虽然一片脏污，但仍看出他脸色紧张。</p>
他毕竟年纪小，城府历练少，被董如许一吼，再看到两旁高大的衙役，顿时不敢再狡辩，终于低下头。</p>
“是...是老夫人说，晚上会放火烧幽兰居，让...让我把唐巧茵放走，指引她去南城门，那里有人守着，会把她当做放火逃跑的人抓起来。”</p>
几人的证言一出，秦老夫人强撑的脸色终于垮了。</p>
董如许再问，“秦氏，是否是你所为？”</p>
“...是。”秦老夫人回答，“全是民妇指使，与其他人无关。长洲劝过我，但我以命相逼，他孝顺，不得不从。”</p>
话里话外，把放火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p>
黎静婉明白，她想保住秦长洲和秦光耀。</p>
但她的计划注定只会落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