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的深了。</p>
皇宫里点起了红烛灯笼，隐隐约约的黄色灯光亮起。</p>
太庙。</p>
“该来的都来了？”朱元璋看着眼前那一排排祖宗灵位，长久的沉默后，忽然开口道。</p>
朱标开口回道：“禀父皇，该来的都来了。”</p>
太庙外。</p>
淮西勋贵们该来的，都来了。</p>
“不是月光宴吗，怎么又改喝茶了。”其中一人看了一眼身前茶壶茶杯，疑惑道。</p>
“咱也不知道，茶就茶吧。”蓝玉也感到奇怪，不过他很快就释然。“兴许喝完了，再上酒。”</p>
蓝玉这些武将的思维略显单纯，可坐在对面的胡惟庸已经看出了门道。</p>
“涂节啊，看出名堂没有。”</p>
“看出来了，名为月光宴，但请的是茶。来的又都是与驸马走私一案相关的淮西子弟，陛下这摆的是鸿门宴。”涂杰低声道。</p>
胡惟庸微微点了点头。</p>
如果陛下真的是要宴请淮西老弟兄的话，那么徐达、汤和、李文忠他们这些人不可能不到场的。</p>
一想到宴无好宴，胡惟庸心里不由地打起十分精神来。</p>
这边胡惟庸和涂杰这对义父子正在聊着，朱元璋和朱标从太庙里走了出来。</p>
“末将/臣，拜见陛下！”见着朱元璋，在场所有人都起身行礼道。</p>
“好啊，都来了。”</p>
“还有一人未到，等他来了，再开席。”朱元璋走到了主座前，转身看着众人，张开双手虚按，大笑道。“都坐，坐，就当今晚是自家兄弟聚会。”</p>
听到朱元璋这么一说，那群淮西武将们都笑了。</p>
只有胡惟庸父子心事重重，脸上笑容略显僵硬。</p>
这些淮西武将们显然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纷纷猜测起是谁这么有面子需要陛下等。</p>
“还能是谁，肯定是徐帅和汤帅啊。”</p>
“曹国公的人怎么也没看到？”</p>
话音刚落，只听远处传来一阵车轱辘声音。</p>
这是马车碾压着皇城石板路，发出的声音。</p>
这就让其中一些人更加确认心中的想法了。</p>
就连胡惟庸与涂杰内心也是稍有松动，能够在皇宫内坐马车的，也就只有少数几个人能有这个殊荣。</p>
此时天色已暗。</p>
整个通往太庙的通道上很安静，只剩下着车轮滚滚的声音。</p>
一辆马车从黑暗中缓缓驶出，就这样安静地在太庙门口停了下来。</p>
太庙院子里比外头更加安静。</p>
淮西勋贵们在看到这辆马车真正的样子时，一个个瞪大了双眼，脸上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情。</p>
来的确实是一辆马车。</p>
囚车也是马车。</p>
“殿下，请。”毛骧打开了囚车的牢笼，躬身行礼道。</p>
一个犯人从车上走了下来。</p>
车上下来的人，正是在大众视野中消失已久的驸马爷欧阳伦。</p>
此时一身囚服的欧阳伦，满是忐忑地进了院子。</p>
朱元璋见着自己这位姑爷过来啊，那时是满脸堆笑啊。</p>
“来了，这位是驸马都尉欧阳伦。”</p>
“来来来，欧阳。”</p>
朱元璋把欧阳伦拉了过来，和众人介绍道。</p>
“拜见殿下。”胡惟庸、蓝玉等一众淮西勋贵纷纷起身行礼。</p>
只是他们的眼神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吃惊。</p>
朱元璋看着众大臣的表现，尤其着重看了一眼胡惟庸，开口笑道：“你们呀，也甭太吃惊。咱这个女婿啊，之前并没有被关在刑部，而是一直被秘密关押在锦衣卫大牢里，受了点委屈。”</p>
因为没有经过刑部，那么中书省自然无从得知。</p>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忽然觉得欧阳伦这些日子好像忽然人间蒸发了一般。</p>
在欧阳伦事件之前。</p>
朱元璋设置的锦衣卫，其主要职能一是守卫值宿，其二监察百官，也就搞情报功能。</p>
因为他对刑部这次办案的失望，朱元璋让锦衣卫拥有了自己的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一般司法机构，所有一切只对他朱元璋一人负责。</p>
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p>
胡惟庸、蓝玉他们以后才会真正体会到锦衣卫的恐怖。</p>
眼下胡惟庸只是觉得，朱元璋开始不信任他，仅此而已。</p>
朱元璋脸上的笑容不变，他开口道：“欧阳啊。”</p>
“罪臣在。”欧阳伦立马回道。</p>
“劳烦你给你的叔伯兄弟们，上个茶吧。”朱元璋拎着一个超大茶壶递了过来，开口道。</p>
“罪臣遵旨。”</p>
欧阳伦领旨，起身接过茶壶，开始给在场的淮西勋贵们倒茶。</p>
“多谢殿下。”胡惟庸坐在位置上，躬身行了一个礼。</p>
坐在胡惟庸身旁的涂杰，更是直接站起身，躬身道：“谢殿下。”</p>
就这样欧阳伦一个个斟茶，淮西勋贵们一个个行礼道谢。</p>
众人这才明白，今晚的月光宴是冲着这个来的。</p>
因为走私这事，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大部份人此时这心里啊都开始突突上了。</p>
要知道陛下的驸马爷都成阶下囚了，他们还能有好果子吃吗。</p>
因此一个个看着身前的茶，如坐针毡。</p>
朱元璋开口了。</p>
“今儿这个月光宴啊，咱没给你们备酒，只备了茶。”</p>
“为何呢？”</p>
“因为酒这东西啊，能醉人，而茶这东西啊，能醒人。这茶叶正好来自咱们的家乡淮西，叫做苦丁茶。”</p>
“咱平日里最喜欢喝这个，这茶呀是苦中有苦，回味无穷。”</p>
“既然是家乡的茶，咱自然不好独享，因此这才喊兄弟们过来，与咱淮西弟兄们共享。”</p>
说完这句话，朱元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同时举起了茶碗开口道。</p>
“咱们，以茶代酒，喝了！”</p>
淮西勋贵们一个个也跟着端起茶碗，一饮而尽。</p>
对于喝酒喝习惯了的他们，不可能喜欢喝茶，尤其还是苦丁茶。</p>
看着一些淮西勋贵皱眉的表情，朱元璋放下茶碗，开口道：“这茶苦吗，苦吧。咱现在的心情啊，就像这茶一样，苦透了！”</p>
“前元最后是怎么完的，腐败，荒淫，律令废弛，纲纪沦丧，朝廷上下君不君，臣不臣，国不国。弄得烽火四起，民不聊生。元亡之罪，首在皇帝，这个皇帝昏聩啊。”</p>
说到这，朱元璋顿了顿，视线从在场一众淮西勋贵身上一一扫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