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少女抱着一个小女孩挤到围在寺庙前人群的前方，抬头看去。</p>
一位僧人面对着人群，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拿着一串红色的菩提佛珠立于胸前。</p>
看到挤到人群前面的少女，僧人笑了笑，缓缓开口，“这位女施主，你的朋友不是人，非我族类。”</p>
僧人侧开身子，让少女看清他身后的一切，一个昏迷的黑衣少年被黑色的铁链束缚住，绑在一根柱子上，一条白缎将少年的双眼缠住，那条用来束发的缎带断裂落在了插在地上的那柄剑的剑柄之上，漆黑的长发散在胸前。</p>
少女将怀中的小女孩放到地上，双手握拳，指甲刺进皮肤的疼痛让她冷静下来，但身体还是止不住颤抖。</p>
顾晚看着僧人那双古井无波澄澈如水的双眸，开口问道：“能否告诉我发生了什么？”</p>
僧人点了点头，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吧说了一遍。</p>
”你的朋友，借着来帮我的由头伤了我，并且放走了那只妖怪。“僧人说着指了指自己肩头的那一道伤口。</p>
顾晚顺着僧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那确实是自己给陈初的那把剑留下的。</p>
僧人指着围在寺庙门前的那一群人，对顾晚说道，“如若不信你可以问一问这些人，他们都是……见证者。”</p>
一旁围观的人开始起哄了。</p>
顾晚从那山洞出来见到的那位耕作的农夫第一个开口，“对的，被这个家伙放走的那个妖怪伤了很多人，老先生的家都被那个妖怪毁了。”</p>
自从来到镇上就一直打趣顾晚的那个妇人也开口了，“枉我今天给他送去了那么多吃食，老先生还好心收留他们，没想到是一个白眼狼。”</p>
“对呀，那个妖怪那么坏，这家伙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伤了苦酒大师。”又有人开口了。</p>
“这个家伙既然能放走妖怪那么肯定是和妖怪一伙的，肯定也是一个妖怪。”那位卖糖葫芦的小贩也出声，“他那个同伴，之前还在我这里买了糖葫芦，说不定也不是人。”</p>
骂喊声络绎不绝，已经从陈初的身上转移到了顾晚身上。</p>
“将这妖女也捆起来。”</p>
“对，捆起来，和那个家伙一并烧了。”</p>
僧人抬手制止了围着寺庙门前的人们的叫喊声，开口说道：“这位女施主并非妖怪，应当是被那家伙蛊惑了，还请诸位不要迁怒于她。”</p>
“我看阿晚也不像坏人。”之前给顾晚在她铺子里买衣服的那个妇人在这时开口了。</p>
“你怎么知道的？万一她会隐藏呢？”一个汉子扛着锄头走到众人前方，瞪着顾晚，“要我说，不如将她连同那个家伙一起烧了。”</p>
“你没听苦酒大师说的话吗？”一位白发老人扶着腰来到人前，“苦酒大师都说了不是妖怪那么肯定就不是妖怪。”</p>
“那也不能就这样了事。”扛着锄头的那个汉子再次开口，看向僧人，“苦酒大师，想个法子。”</p>
僧人笑了笑，将手中佛珠套在了脖子上，指着被铁链束缚住的陈初，“那不如让这位施主亲自杀了他，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身份。”</p>
“这个法子不错。”扛着锄头的那个汉子抬起手臂，看着身后的人群，“你们觉得怎么样？”</p>
“可以，没有人会在乎妖怪的死活的。”</p>
“对呀，要是阿晚将那妖怪杀了就能证明他们不是一伙的了。”</p>
“妖怪都该死，杀了他！”</p>
“杀了他！”</p>
僧人走到顾晚身前，凑近她，在她的耳边说道：“看到了吗？只要你杀了他这些人就不会再迁怒于你了，很难抉择吗？那要是我告诉你他打算抛下你独自一人从这里离开呢？”</p>
顾晚低下头，握紧的双手有血顺着指缝流出，滴落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p>
僧人转身走到陈初身旁，拿起地上的那柄剑，缓缓走回顾晚身边，轻声说道：“其实除了你们来这里的那条路，还有一个地方可以离开这里，但是只有一个人能从那里通过，本来和你那位朋友商量好他帮我降妖我就将机会给他的，但是他却选择了放走那个妖怪，那么现在只要你将他杀了，我就将从这里出去的机会给你。”</p>
僧人将长剑递给顾晚，“如何？你可要想清楚了，你那位朋友当时可是想抛下你独自离开的，即便你现在选择杀掉他也不算背信弃义，毕竟是他有错在先嘛。”</p>
顾晚听着僧人的话，听着围在庙前的那群人嘈杂的言语。</p>
她的手缓缓伸向了僧人递过来的长剑。</p>
拿起。</p>
朝被铁链束缚住的陈初走去。</p>
小折柳此时来到了僧人旁边，明明外貌没有任何变化，但是能清楚感觉到小折柳身上多出一种名为沧桑的气息。</p>
“为什么？”小折柳站在僧人身边，看着青衣少女提剑朝那狼狈的黑衣少年走去。</p>
少女的背影是那么落寞，那么孤独，就好像这天地间就剩下她一个人一样。</p>
“那个少年助我压制了心魔。”僧人手指抚着脖子上的佛珠，“我想看一看他们面对当年的情况会如何选择。”</p>
“那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执念也该放下了，当年的事情，我并不怨你。”小女孩叹了口气。</p>
僧人抬头望着天，有乌云在汇聚，“你放下了并不代表我能够放下啊，师父总是说我悟性好，但是我却只有一身修为，什么道理都没有悟出来啊。”</p>
“你当年那样的选择，并没有什么错的。”小女孩摇了摇头，这家伙的天赋和悟性都是她生平仅见的，若不是因为自己，这和尚此时应该在西漠的某座寺庙里接受那些佛门信徒们的朝拜吧。</p>
“并不是你认为没错就没有错的啊。”僧人看着身旁的小女孩，摸了摸她的头，“折柳，你说我当年要是没有来这清泉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些？”</p>
“应该会吧。”小女孩思索片刻，笑着回答，“但是那样你就不会遇到我了。”</p>
那样我会不开心的呀。和你相处的那段时间虽然短暂，可却是我这漫长一生中最为幸福快乐的时光了，我从未有一刻像那时那样活过。</p>
僧人笑了笑，笑容很温暖，像是冬日的阳光，他抱起小女孩放在肩头。</p>
“那就让我们看一看他们吧。”</p>
小女孩摸了摸僧人的脑袋，没有说话，抬眼看着离陈初越来越近的顾晚。</p>
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p>
青衣少女走到黑衣少年身前，盯着遍体鳞伤的少年看了许久。</p>
将少年束发的缎带缠在右手上，左手握紧长剑。</p>
举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