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晚间戌时。汪樆宅中。</p>

书房里，赵俨坐在中间的主椅，汪樆垂着手站在他面前。</p>

赵俨怒意满面，抬手不停按揉脑袋两侧的嗫嚅。他又不说话，弄得汪樆大气不敢出。</p>

许久后，赵俨终于放下手，开口了：“昨日我去见了丁左令，丁左令大怒！”</p>

汪樆听了，心头一紧，不敢回话。</p>

“你把事情搞砸了。”赵俨眉头紧锁，一字一顿地说道。</p>

汪樆看他似要把人穿透的眼神，杀意明显。这赵尚书，长脸高鼻，双眉形似“砍刀”，真是让人不寒而栗。</p>

“你把事情搞砸了，别说刑部尚书的位置，就是你这大理寺少卿的位置，都不一定坐得稳了。”赵俨又说道。</p>

汪樆听了，一时心中无主：“尚书，这…我也不想这样，就…没有办法补救了吗？？”</p>

赵俨直视汪樆：“办法倒是还有一个。”</p>

“请尚书明言。”</p>

“丁左令，又给你指了一条路。”</p>

“何路？”</p>

“将这个薛铭御……”赵俨抬起手，又在自己脖颈前做了一个抹喉的动作。</p>

汪樆心中一震。“这……这……”</p>

“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么？！”赵俨反问道：“现在薛铭御咬着左令不放，你这案子还审得下去吗？！只要薛铭御活着，就对左令不利。要是左令没了，谁来保你做刑部尚书呢？？你真该好好想一想。”赵俨声音不大，却字字击心，击得汪樆心颤。</p>

汪樆一时说不出话。</p>

“你不想弄死他也可以，那就等他攀咬左令吧。左令下台之前，先废了你。”</p>

“只是，”汪樆终于说话了：“那薛铭御好歹是个活人，若是不明不白死在狱中，朝廷定要追查……”</p>

“这个还要我来教你吗？！”赵俨怒目而视：“你为甚要让他死得不明不白？！不能死明白一些？！比如，自戮？？”</p>

汪樆听了，不作声。</p>

“现在你面前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弄死薛铭御加官进禄，要么把你自己赔进去。你选吧。”赵俨站起了身，作势要往外走了。</p>

汪樆知道这是赵俨的最后的通牒。必须二选一了。</p>

“薛铭御，给了你活路你不要，这是你自己选的死路，怪不得我了。”汪樆咬了牙。</p>

“尚书放心，这次，我一定办妥！！”</p>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p>

……</p>

赵俨离开之后，汪樆僵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一动不动。</p>

他想起了之前赵俨来找他的情形。赵俨许诺，只要能让薛铭御指供祁尚卿，就让自己做刑部尚书。</p>

本以为不是个太难的事，结果自己却被这个薛铭御耍了。</p>

自己搞砸了赵尚书丁左令交代的差事，如今陷入这般境地。</p>

要摆脱这个境地，似乎只能取他薛铭御的命了！</p>

若当初没有应下赵俨的差事，或许就不会到今日的境地？？</p>

但自己又推得了么？！</p>

其实从赵俨来找自己的那一刻起，自己就逃不了了。这哪是自己能够做主的。</p>

既然如此，那薛铭御你就怪不得我了。真是你自己该死！</p>

汪樆站起身，看着屋窗外。窗外一片漆黑，又什么也看不见。</p>

想想怎么做好这件新的差事罢！赵尚书说了，要让他死得明白，死得像是自戮。</p>

那何时动手？</p>

就明日吧。省得夜长梦多。</p>

……</p>

第三日。傍晚。大理寺狱。内狱。</p>

廊道的一头，三个值守的狱卒，裴二、冯三、沈四，正等着今日的最后一个活计：送饭。他们正等伙房将今日薛铭御的第三餐送来。每次伙房提来餐饭，都由沈四再送到薛铭御的牢房里。沈四刚来不久，平日话又少，裴二便让他去给薛铭御送饭。反正沈四话少，就让他去盯薛铭御进饭。</p>

伙房的人不多时便来了。他将手里的食盒放到三人围坐的小桌上就离开了。两三刻后再来取盒子。</p>

沈四站起身，作势提了盒子去给薛铭御。</p>

裴二却伸手拉住他：“今日这最后一餐，我来。把牢房钥匙给我。”</p>

沈四便停了手，再将腰间的牢房钥匙给他。</p>

裴二接了钥匙，提了餐饭，起身。只是他不往薛铭御牢房的方向，却转身拐入几步远的拐角。</p>

进入拐角便是一间杂房。只有一间杂房。</p>

冯三见他如此，有些纳闷：提了菜饭去杂房做甚？</p>

一提起杂房，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有个小件还放在杂房，便也起身去杂房。</p>

他几步转入拐角，走到杂房前，却见杂房的门是关着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