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许多人难以入眠。</p>
去过花间殿的所有人中,睡的最香的反而是秦溪。</p>
处之泰然,宠辱不惊,秦溪像是看穿了所有阴谋阳谋,当紫烟剑的感应忽至,神台与周身经络似都起了极大变化,一如登临玄妙,俯瞰世人。</p>
或是酒的作用?</p>
秦溪自己也不甚明朗。</p>
虽身处山阴县衙大牢,可陶县令并未将秦溪打入死牢,这间囚室,当属条件最好的。</p>
陶方不傻,在这个位置摸爬滚打多年,许多事早已看得一清二楚,也早已有了自己的行事准则。</p>
根本无需多问。</p>
毕竟就算当时的监察御史诸葛稷,也顶不下这么多条人命,更何况还牵连纪家世子。</p>
士族之间的暗流,有牺牲品是必然的,秦溪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p>
所以说秦溪是否是顶包的并不重要,单凭这个少年的豁达和豪情,便值得尽可能礼遇。</p>
至于少年的命运,从来不在区区县令手里。没多久就会有一纸通文飘然而至,一个地位高的离谱的人会给出结论。</p>
生,活罪难逃。</p>
死,一了百了。</p>
同样是县令,在钱唐县衙后院,诸葛稷一遍又一遍舞着紫烟剑,直到力竭,在庭院中躺倒,仰面见层云蔽月。</p>
庞薇并未在院中,而是在房内灯下,飞快地做着袍子。</p>
秦溪的袍子。</p>
天空微白,鸡鸣犬吠,牢房的锁链声响了又停,简单但不失精致的早膳摆在地上。</p>
秦溪伸了个懒腰,翻身再睡。待到锁链声再响时,干净整洁的空餐盘已摆在门边,秦溪丝发未乱,盘膝闭目。</p>
“溪弟。”</p>
柔柔一声呼唤,将秦溪从九天拉回,眼前素衣朱唇,不是庞薇又是谁?</p>
“嫂嫂,你怎么来了!”</p>
秦溪十分欣喜,这副神情好似他不是在大牢,而是在镜湖山庄自己的小竹楼。</p>
“你稷哥公务繁忙,不便出面,着我来看看你。溪弟,你受苦了。”</p>
秦溪微笑摇头:“不妨事,这事若摊在我头上,稷哥也会做一样的选择。目前这个结果,从大局来说可谓最好。”</p>
“可是你……”</p>
“放心,嫂嫂,他们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秦溪笑容灿烂。</p>
庞薇怔了片刻,将手中布包递进牢房:“你昨日未着外衣便走了,这一件,你试试可还合身。”</p>
秦溪轻轻抚摸着柔软的料子,起身向庞薇深深一揖,忽而手从布包底部一抽,将数十支弩箭尽数取出,一股脑塞还给庞薇。</p>
庞薇一脸愕然,急道:“快收起来!你怎么将它们取出来了!”</p>
秦溪笑道:“想是稷哥知我已至驱物境界,藏此弩箭供我驱使,欲助我脱逃,可叹稷哥聪明一世,为何在此事上如此欠考虑。若我以他的弩箭伤人,即便我逃了,他岂不是又暴露了?”</p>
庞薇正色道:“夫君已与我说了,若要以你为代价,这朝官,不当也罢!大不了我们带上祖奶奶,重归蜀地去!”</p>
秦溪微笑摇头:“稷哥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不想死,任何人也奈何不了我。况且,我这驱物之法乃昨日福泽缘至,刚刚领悟,还不是所有东西都能随心控制,眼下与我有共鸣的也仅有一样东西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