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自然快不了多少,这一路上水寒天阔,倒也别有番萧索的景致。</p>
秦溪大多时间坐在船首,默默看着两岸枯黄山色缓缓后退,心里却一刻不停在思考。</p>
若见了东海王又见了皇帝,自己该何去何从呢?</p>
说到底就是个打铁的,小小九品官员,没有人会放在眼里。</p>
而原本也不愿意再入朝堂,听那些勾心斗角。</p>
青竹说是在洛阳,可洛阳那么大,又从哪里寻起?更别说按信里所言,青竹该是在司州各地奔忙的,就算自己打出了旗号,又怎会知道这送货的居然是故人?</p>
再有仡楼春的说辞,那毒娘子为何要针对自己?</p>
其间是否有什么误会?</p>
水波清清处,身后是一片纷乱,眼前又何尝不是一片迷雾。</p>
船行数日,在几个河滩浅弯处,岸上忽见许多带甲军士,也有骑着马的将官,看行制不像山匪,见了大旗多齐齐注目,但目光并不友善,有时候还见到有兵士暗暗张弓搭箭,只是未射出。</p>
孙小玉见着这些人,满面惊恐,多往秦溪身后缩,但秦溪仍大大咧咧迎风负手而立,似在嘲弄:“你敢射一个试试!”</p>
“大人,请务必小心呐!”</p>
老船家躲在桅杆后,轻声劝道:“这些人自称为乞活军,都是些被打垮的官军,装备精良,四处游荡,能抢能搜刮的一个也跑不了,对于他们而言,杀个人劫个船没什么大不了的!”</p>
秦溪淡淡一笑:“顶多也就敢远远射两箭罢了。船家无需担心。”</p>
虽嘴上云淡风轻,心里还是暗暗赞叹。若不是听了王旷的建议走水路,这一路上还不知得遇上多少麻烦。</p>
连官军都要乞活,生民又该何去何从。</p>
是夜,月明星稀,秦溪仰面躺在甲板顶上,看天河贯月。</p>
有脚步轻轻,本以为是孙小玉溜达上来,谁知一开口却是蹩脚的汉话:“秦大人,奴婢想与大人聊聊。”</p>
秦溪翻身而起,面前正是邪马台的公主,辉夜幽子。</p>
“不必自称奴婢,你不是贵为公主么,我可受不起。”</p>
辉夜幽子似专程梳妆了一番,脸上少了些倦怠颓色,多了些风韵妩媚,但在秦溪看来,仍是从心底发出的厌恶。</p>
辉夜幽子跪伏于地,头深深埋下:“即为俘,便为奴。奴婢只有一事相求,秦大人能否不要将奴婢送给东海王?”</p>
秦溪皱了皱眉头,冷冷道:“理由?”</p>
辉夜幽子低低泣道:“奴婢听说那司马越残暴荒淫,甚至能毒杀皇帝,奴婢若落入他手,定然生不如死!请秦大人开恩,放过奴婢吧!奴婢愿永远追随秦大人,为奴为婢绝不反悔。”</p>
秦溪冷笑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不过我也听说,东海王素有贤名,从小谦虚有德,更能得到琅琊王氏两位青年翘楚青睐跟随,你就如何会认定,你在东海王处只会受苦?”</p>
辉夜幽子愕然,半晌后伏地泣道:“奴婢只是不想再被当做筹码,跪求大人开恩!”</p>
“你不想被当做筹码……”秦溪盯着辉夜幽子的脸,语气越发阴冷:“那些孩子们就愿意被当做鱼妖的食物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