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遍布司州,不论哪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相比较骑马而言,牛车本就迟缓,在雪地中前行更加不易。</p>
自洛阳到魏郡,四娘带着孙小玉走的山路,蜿蜒崎岖,青竹为了追上二人,请墨宁走的官道,途径汲县,直抵邺城。</p>
晌午出发,整整行了一日夜,到第二日午后方才望见邺城的城门。雪已停息,人牛皆困乏不已,但仍强打着精神,凝神观察。</p>
“青小娘子,如你所说,实际上是毒娘子给我们钜子设了一个陷阱?可有实据?”</p>
出了洛阳地界,墨宁已卸下易容,虽是个天资不错的青年男子,但仍是衣衫褴褛的车夫形象,任谁也不会多看一眼。</p>
车内,青竹强忍着腿上箭伤被颠簸扯到的剧痛,面色发白,有些虚弱地道:“这算是我猜测的,除你之外,我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过,毕竟我到司州不过数月,这里的人和事基本都在师尊掌控之下。”</p>
墨宁不禁淡淡一笑:“这等隐秘,青小娘子居然会告诉我一个外宗人。”</p>
“……正如你所言,我与你家钜子……况且,你能将墨家据点机关告知我,这份信任便已足够。”</p>
透过车帘缝隙,青竹看着邺城南门外往来的行人,忧心忡忡。</p>
这里面或有毒宗的眼线,但青竹也不全认得。</p>
想要阻止师尊对谷仲溪下手,唯有将自己行踪隐藏起来,暗暗调查,而唯一可用的援手,也只剩墨宁了。</p>
“毒……你师尊,究竟想做什么?”</p>
墨宁淡淡望着路边几个风姿绰约的采药女子,识趣地隐去了敏感的称呼。</p>
“大约是阴阳家想拉他入伙吧……可是连十二名上品宗师都能派的出来,很难想象这些人究还能做出些什么事情。”</p>
“看来,他还真是个香饽饽。”</p>
“……谁说不是呢。于个人而言,世间罕见的真法武者,传说拥有一人摧城的能力,到哪里都是可怖的存在,更别说他还铸得一手好剑,放在任何一方势力都抵得上万军……”</p>
青竹低声说着,一时自己竟也有些恍惚。</p>
当初偷那呆呆傻傻的男子脖子上的玉坠,怎想到会惹上这么一个神一般的人物,然而相处那么久,在他身上的这许多光环早已不重要了。在乎的,只是他的真性情,内心潜藏的温柔,以及……真的能走到自己心里去的安全感。</p>
只为了从江东追到洛阳这一份情谊,也不愿逼迫他做任何事情,更不愿让师尊伤害他。</p>
有什么陷阱,我先来踩吧!</p>
“所以,你现在打算从哪里查起?要不要我动用我们自己的联络网?”</p>
墨宁将马车停在邺城城门里面不远处的小巷内,四下里没有什么人。</p>
“师尊的调度,关键点或在小玉身上,想来他们走山路,此时应该未到邺城,我们要么守在西城门,同时请你们的联络网留意一下四娘的行踪,一旦发现她们两,我们跟上去便好。”</p>
“好,”墨宁轻挥一鞭子,牛车即向城西而去:“那要不要让我们的人再留意下他的行踪?我们没见到他的人,不知道去哪里了,会不会……”</p>
青竹略略皱了皱眉头:“也请留意一下吧。不过,现在不知道他的行踪或许反而是好事,说不定他正跟墨城喝茶谈剑,根本不会往魏郡来,自然也不会落入陷阱之中。”</p>
邺城外十里,一匹毛色纯黑的马驮着一名白衣男子,一骑绝尘。</p>
谷仲溪不认得路,这一路上走走问问,耽搁了不少时间,但终究也算追到邺城来了。</p>
接下来,是立即使用毒宗的碎银子与毒宗接上头,还是自己暗暗查探,碰运气,还没想好。</p>
如果能遇见墨家的人便更稳妥些。</p>
谷仲溪念及此处,忽然拉住缰绳,取下脖子上的扳指,套在手上。</p>
凭运气吧。</p>
邺城城中心一条宽阔的大道,青竹的牛车忽而停滞不前,耽搁许久,青竹有些焦躁,轻声问道:“怎么了?”</p>
“前面被官兵封路了,不知何事。”</p>
墨宁远远眺望,见不止自己的车,许多车马和行人被一并拦住,窃窃私语。</p>
不多时,一阵散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民众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这一队约摸五千人的轻骑兵,后面跟着大约三千的弓手,浩荡开拔。</p>
“是太守的军队。”</p>
“看来是去迎击来犯之敌。”</p>
“可怜的孩子们呐……”</p>
围观的人们并无见到兵士出征欢呼雀跃之情,反而一片哀鸣。</p>
来犯之敌是那个石勒,邺城人早就记住了这个恶来般的名字。</p>
“儿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