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度并不意外，反倒给林珣出了一道题目，“那你便想想柳寺丞为何不愿让你查明真相？”</p>
林珣没被案子难住，此时却头脑一片空白。</p>
“大雍新律，你可背熟了？”</p>
林珣经过提醒方才想起来。</p>
“死波斯及诸蕃人资财货物等，伏请依诸商客例，如有父母、嫡妻、男儿、亲女、亲兄弟元相随，并请给还。如无上件至亲，所有钱物等并请官收，更不牒本贯追勘亲族。”</p>
他有些难以接受，“所以柳寺丞是冲着那西域商人的钱财去的？”</p>
汪度抿了一口茶，并未否认。</p>
林珣站起身来，声音微微颤抖，“那弟子……岂非助纣为虐？”</p>
汪度摇头，“即便没有你，他最后抓的也会是那个西域商人。你只不过让他更名正言顺了些，免去西域人不服气的麻烦，他会感激你的。”</p>
林珣握紧拳头，“可弟子……读书万卷，并非为与此等人同流合污。”</p>
“天下读书人皆志于九州，祈择一明主事，抚慰万民心，以谢圣贤书。忠志之士不少，腰斩顺义门，分尸大明宫的也不少。</p>
等你有能力搅动朝堂风云之时，一个柳寺丞不过你一句话便能除去，何必计较如今这些许？”</p>
林珣垂下眼，默默接受了汪度的说辞。</p>
汪度满意一笑，“老夫就知道你不是死脑筋的孩子。”</p>
林珣心中对汪度的敬重转化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却不敢暴露出来分毫。</p>
他只知对方有一点说得对，只有自己爬得够高，才能为百姓谋福，撼动某些人肮脏的统治。</p>
……</p>
苏棠收到自家弟弟对“底也迦”的调查结果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p>
她本来只让弟弟问它的副作用，没想到还问出了主要成分……阿芙蓉，也就是罂粟。</p>
怪不得萧景榕后期会逐渐失智。</p>
是个人都顶不住这东西。</p>
暴毙就更加情有可原了。</p>
所以那个梦十有八九是真实的预言。</p>
苏棠现在无比希望自己有妙手回春的医术能阻止萧景榕以后用上这药。</p>
她怕将来萧景榕发病疼得厉害，她劝他也没用。</p>
正当她愁得慌之时，她的好二儿萧韶鄞下学回来了。</p>
苏棠想到梦里的他，突发奇想摸着他的脑袋问：“吉羊想不想像你父皇一样？管天下的人？”</p>
小崽子歪头，“阿娘想吉羊当皇帝？”</p>
“不不不，阿娘一点都不想。你看你父皇多忙，都没时间陪阿娘。”苏棠赶忙摇头，捂住他的小嘴巴，“刚刚的话你可别出去说哦。”</p>
萧韶鄞乖乖点头，抬手跟苏棠拉勾，“吉羊会好好陪在阿娘身边的，不当皇帝。”</p>
虽说儿大不由娘，但苏棠还是稍稍放下心来。</p>
目前来看，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保证萧景榕的身体健康。</p>
如果萧景榕主动会走到那一步，她得先计划好自己和孩子的退路。</p>
至于他和萧韶安父子反目的原因，大概还得慢慢查，苏棠有种感觉……兴许会和皇后的离世有关……</p>
还有萧景榕立小寿王为皇太弟一事，总不能是因为他药吃多了头脑发昏。</p>
苏棠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在爆炸的边缘，只能安慰自己先把能做的做了，走一步看一步。</p>
为了保证萧景榕的身体健康，苏棠开始频繁对他嘘寒问暖，见他处理政务太晚，时不时送点安神的补汤去提醒他休息。</p>
毕竟要想身体好，睡眠充足少不了。</p>
晚上睡不早，中午就拉着他睡午觉。</p>
纯纯睡觉。</p>
毕竟凭萧景榕的性格，朗朗乾坤之下，苏棠不主动，他自然不会白日宣淫。</p>
直到一日姩姩和萧韶鄞放旬假，二人本来在殿中听苏棠讲故事，见他们父皇来了，立马就要走。</p>
萧景榕察觉不对，问他们为何急着走。</p>
“阿娘说，父皇忙，没时间陪她。父皇要好好陪阿娘。”</p>
苏棠听到这个答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果然小孩面前不能乱讲话。</p>
萧景榕联想到眼前人近日的殷切，眼神一热。</p>
结果两人难得擦枪走火了一次。</p>
本来众嫔妃对德妃的谄媚行为嗤之以鼻，现下听说皇帝白天幸了她的消息是彻底坐不住了。</p>
几乎是联名上书举报她。</p>
当然也有新嫔妃上赶着巴结她。</p>
苏棠倒是不怕她们的嘴炮，只是担心长此以往皇后不好做，或者传到太后耳朵里，徒增麻烦事。</p>
而且她也不想私下见那些新嫔妃。</p>
所以苏棠干脆日日留在皇后殿中抄经，美其名曰皇后对她的训诫。</p>
这日苏棠正不紧不慢地抄着，荷露忽然进来在皇后耳边低语几句。</p>
皇后变了脸色。</p>
苏棠起身，“皇后娘娘若有要事，臣妾先行告退。”</p>
“不打紧。”皇后示意苏棠坐下，转头对荷露道：“既然不安分，便打发了吧。”</p>
苏棠没多问，继续抄自己的经。</p>
从皇后处离开后，她走在路上远远看到廊道尽头，几个小宫女一瘸一拐地往掖庭局的方向走。</p>
看着顶多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可怜兮兮的。</p>
兴许就是皇后适才说着要打发的人。</p>
但皇后一向宽仁，这几个小宫女是犯了什么错？</p>
苏棠想不明白，也不可能救她们。</p>
岂料有个小宫女突然朝她狂奔过来。</p>
快得让小宫女前面的领头太监措手不及。</p>
苏棠做好防御姿态，没曾想小宫女还没跑到她身边便腿栽了下去，爬着往她身边靠，嘴里喊着，“德妃娘娘，救救奴婢！”</p>
领头的太监小跑过来，对着她的脸接连好几个巴掌下去，那小宫女双颊通红，大概已经眼冒金星了。</p>
苏棠抬手阻止太监，她细细打量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小宫女，但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p>
“奴婢小满，娘娘。”</p>
苏棠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深知自己不该随便发善心，于是让太监把她拖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