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自己这副要死的德性,一定猜得到行风内有暗鬼。
聪明如他,自己无须赘言。
她遍体的烂伤,急需医治,可是治不治得活,只看造化。
他不认得自己,处于道义,自然也不会置之不理,一切听凭他的安排。她也不用说。
他如何找到自己的事,钱财的事,遗言的事,死后的事。
说哪一件,都是浪费。
虫儿现在最想浪费时间的,就只最后想看他一看。
斩月根本不看她,哪怕一眼都没有。
但他的眼睛里沉淀着寒绫,针针杀人。
他环住虫儿散若枯草的身子,光影一般朝结界外滑过。
她是来害人的,却被人荼毒。
她的生命将近,但他的幸福却是如期临近。
不然便送他一句祝贺的话,也算了结自己此生最后的痴念。
祝愿他活个长命万岁,梅姑娘早死早超生。
再祝俩人生的男孩是秃头,女娃是麻脸。
最后祝他俩婚后阴阳难调,房事不畅。
虫儿离魂喘道“独孤斩月,我……我……我爱不动你了……祝……”血涌上喉,把自己精心编排的遗言堵塞在口。
她何苦还要折磨自己。
独孤斩月突然附上唇来,粗鲁的舌.尖顶开虫儿的牙齿,硬过一口冷郁的真气给她,不知是血,还是话,全给虫儿重新渡回到腹内。
“管你爱谁,反正不能死在我的眼前。”
独孤斩月脚底突然发了狂,跑得飞如离弦的羽箭,连同他眼底的复杂,一同抛甩至九霄云外。
出了结界,药奴早早在外等候,他看见独孤斩月将虫儿抱出来,媚眼里卷发出极度的震惊。
他那般巧令声色的妙人,眼睛里的诧异此时都难以掩饰。
“雪若怎么了?”药奴媚声里也泛了急火。
“中毒了……”独孤斩月脚步加速,似乎不想多说一字。
“中毒?你在开玩笑吗?雪若会中毒?雪若她……”药奴噤了声,追在后面。
“所以她不是你要的人,你也该死心。”独孤斩月波澜不惊地说着冷话,脚底确是火涌山摧。
“你去哪里?”
“你的医房。”
“不行1药奴突然遏止道“她既然不是雪若,那我是不会救她的,此生我只准雪若进我的医房,你将她搁在院子里吧1
虫儿悲,好个药奴,见自己不是雪若,便换了无情的面目。
可他只对雪若如此精心,她该谢他,还是怨他?
虫儿又呕吐出半口黑血,气息渐绝。
“我也认为此女不必再救。”墨轩的无情一语自身后追来,听他气息微凌,费劲得赶上独孤斩月的脚步。
“风行的大门全部封死,今日所有的人都不可出入,公子你怀里的人有可能也是细作,索性便叫她死吧1
墨轩伸手碰触到虫儿身周散垂的衣纱。
独孤斩月侧身撞开他的手。
他不理睬他,只对药奴说“如何你才肯救她?是要钱吗?”
药奴大约看了虫儿,道“她承认自己是雪若,我免费给她治疗。”
“行风……”独孤斩月莫名其妙道。
“什么意思?”药奴惘然。
“我把行风拱手相送,你救活她。”独孤斩月疏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