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早也大概猜出,你就是让我家老四日夜牵肠挂肚的女子。”
待确定独孤斩月走得遥远,镇湳王才显身,他将指间的摩勒金环转梭飞快,刀削的眉宇里藏着难以遮掩的怒纹。
“你,看得很开心吧?”虫儿眨眨眼睛,吞咽苦泪,反唇相讥。
“本王不是开心,而是庆幸,庆幸柔珠不是你这样歹毒的女子。”
“你什么也不懂,还是不要多嘴的好。”虫儿木讷捡起雏鴌砍刀。
她,已经没有留下来的任何意义,虽然她当初拼命想赖着不走。
想见他最后一面的目的终于达到,可是为什么会把彼此都弄得伤痕累累?
归根结底,还是多情伤人。
虫儿黯然欲离。
镇湳王长臂一伸,直接拦住她的去路,言辞威严道“谁准你走?”
虫儿道“我的歹毒面目都叫王爷亲见,怎么还能赖着不走?”
镇湳王绝不相让,“本王也早巴不得你赶紧走,其实在你第一次找上门的时候,当你说自己想见老四遗骨的时候,本王就对你的身份猜出八成。”
“话说,本王与老四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众多兄弟姐妹中,他是本王唯一承认的血亲。”
“想他顶天立地的傲骨汉子,可曾为谁流过一滴泪,可曾为谁求过一声情,连本王都无法忍受的遭难,他都一一咬牙硬挺了过来,这些都是为了谁?”
是吗?她怎么无法感受这些?
虫儿终于听得明白,怒驳道“原来王爷还是搞糊涂了,我并不是独孤斩月心尖上的柳舞梅。”
“柳舞梅,哈哈哈1镇湳王爆笑如雷,道“本王怎么可能不知道柳舞梅?她只是老四被逼上绝路的一个挡箭牌而已。”
“可是姑娘刚才的几句诛心之论,才是叫老四灰飞烟灭的真绝情。”
镇湳王说得信誓旦旦,叫虫儿的心头疑云丛密,铅沉得连呼吸亦变得压抑。
镇湳王继续攻击道“本王不能叫你留下,因为老四总挂心你,着实于他不利。”
“我也不能赶你离开,因为老四知道真像,就会出去寻你,本王好不容易把墨轩送远,伪造老四死亡的消息,只为保他平平安安地离开被亲人操控的悲剧。”
“本王更不能杀了你,因为柔珠会恨死我,连老四也不会轻饶本王。”
“而你,尤其不能不管不顾,将绝望留给别人承担,自己像缩头乌龟似得躲起来。”
“综上考量,正好溷蠹之灾未除,所以,烦请姑娘你去替本王办件重要的事情,暂时就不必回来。”
“知道你是安全的,老四也肯乖乖医病,到时候把他转移至他乡,也省得你们再见伤心。”
“医病?斩月他病得严重吗?难道是地穴爆炸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某种损伤?可是他的全身分明健康无恙啊?1
那么多话一句也没听清,只有医病这一个词语,在虫儿脑海里回荡最响。
镇湳王哑然半晌,叹道“本王有时候真不了解老四,他可能是太聪明绝世,所有的心事都爱藏入心底,容易叫人误会。”
“本王觉得你也聪明,但反被聪明担误,什么话都不经考量,直接脱口而出,容易叫人断念。”
“你们天生的不合适,还偏要纠缠不清,哎,真是姻缘造孽埃”
慨叹毕,随手扔出一方宝鼎,告诫虫儿道“火信为号,暂时替姑娘找个地方养心凝神,没准一切想通之后,天地豁然开朗。”
虫儿抄手一抓,正是她无意间得来的青铜鼎。
也好,也罢。
斩月若真是医病,她不在真得是好事,万一自己受不住内心的煎熬,总想着跑来找他。
反而彼此都累。
虫儿给了镇湳王几十颗血丸,叫他偷偷给斩月服用,她现在有孕在身,不敢轻易再伤害自己的身体。
但是,斩月不一样。
哪怕,再叫她继续做血牛。
镇湳王给了她枚火信,虫儿谢他,转身走出东界,临别前遥看独孤斩月消失的方向,心府里五味杂陈。
鹜面挽着包裹,在密室口等她,见虫儿昏昏沉沉地软软施来,整个人从英姿飒爽的模样,瞬间脱去一层血肉似得,只存着三分精气神,叫人望之生惧。
鹜面主动扶住她的肩膀,谨防她直接栽地不起。
虫儿颤抖如寒蝉鸣泣之时,手心软乏得竟连面纱也戴不上发髻。
鹜面看她眼睛红通通的,怒火冲天道“姑娘,咱们走!我看着镇湳王也是个目不识才的白痴,根本没心留下你我。”
虫儿惨淡,拒绝他的搀扶道“不是镇湳王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我需要出去躲一躲。”
再朝鹜面掏心掏肺,“鹜面哥哥,树仰山高,你该好好跟着镇湳王,总有一日会出人头地。”
“姑娘,你是在赶我走吗?”鹜面的神情明显有些尴尬,“这几日王爷是频繁使唤我些,可是我并非贪图权贵,只念着姑娘处心积虑要留下,替你增加些筹码,绝不是一仆二主的心思。”
虫儿忙将手止于他唇前,“我从不疑你,真是今日遇见些搅扰难断的事情,需要出去静思几日,绝不是弃哥哥于不顾。”
好说歹说,反复规劝鹜面留下来帮助镇湳王抗击溷蠹。
可是,她才见到他,说走就走,说逃就逃,这乱七八糟的问题,何时何地才能捋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