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毕,和尚大方道:“洒家法号四破,不是帽衫裤鞋四破,而是我自由自在惯了,不愿守那些个清规戒律,洒家我一破妄语,实中称假,虚中含真;二破偷盗,珍中偷精,粗里盗细”和尚越说越起兴,喉底声音浑沉愈响,仿佛他的所为皆是值得可歌可颂的功德,“三破酒戒,梦里畅饮,酒中癫狂;四破杀戒……杀我想杀,斩了尽天下妄佞!所以洒家就成了名副其实得的四破”说完又自嘲大笑起来。
笑声似是感染了独孤斩月,他也轻笑道:“大师傅性情爽直,恁的些个清规戒律本就困不住你,可是现在看来大师傅你也并非天地不怕,如果再破这情爱之戒,你就该唤全破了。”
四破笑回:“情爱是毒,且无解药,洒家装天的胆子怕也是避犹不及。”说罢挠挠秃头,呵呵傻笑起来,这行为与他刚毅外表极为不符,霎时憨态可拘,可爱非常。
“情爱是毒……”独孤斩月将此话低念一遍,表情若有所思起来。神铸的容颜因沉思而彰显淡淡的忧伤,世间女子,哪怕是男子,看到这等忧郁的表情,皆会为他动容心碎的
四破见他不再言语,知他原是为情所困,嘻笑道:“独孤公子品貌世间少有,爱慕之人必定颇多,此番前来寻这绝世赤焰火莲,如果不是为自己,我猜……就是为哪个绝世的佳人了1
独孤斩月听罢眼波流转,旋即升起一丝烟霭,仿若千山暮雪,炯炯升辉,他惊诧道“大和尚你可会读心?”
四破哈哈一笑“公子今年尊齿几何?”
独孤斩月复答“如果还在龙灵帝都,小生今年也便一千两百二十岁有余。何谈尊齿?”
四破笑眯眯地接嘴道“我看你这千百岁也是浑活了。”
“哦……此话怎讲?”独孤斩月听他这般诽语,非但不恼,人也更填恭敬。他脸上的阴郁只消稍退,月光的皎洁便立刻在眼眸中煜煜生辉,照的脸颊光彩夺目,净如白玉。
“你且听我慢慢道来”四破笑颜不改,只是语气沉稳起来,方才的嬉皮笑脸皆为隐退,沉声缓道“我夸公子貌如春风,品似美玉,绝不可能在为人处世中行差踏错,如此翩翩公子却被赶出龙灵帝都,只怕是武逆了你老子独孤九的意愿,看公子以及而立之年,正是娶妻生子的佳龄,我猜公子反的正是他为你定好的婚事。公子不能顺应父命,此乃你混活其一。”
“九尾龙族是何等高贵大族,贫户都各个出入有鸿儒,往来无白叮更何况是掌管六界的皇家,能与贵族结为姻亲的怕只会是能与之相为抗衡的朱雀凤族,你若悔婚,真真是驳了朱雀凤族的面子,还坏了两大强族的连结,不理会江山社稷之重,这是公子混活其二。”
“公子被抽去龙筋,可见公子当时执迷不悟到不惜与父族为敌,怕是公子爱上的人完全不能被家族认可,由此可断你们虽情比金坚,却身份悬殊之巨,公子不懂还转,意气用事,将自己逼上绝路,此乃公子混活其三。”
“赤焰火莲的传说响彻六界,饮其汁血可解百毒,治百病,生肌活肤,食其精髓可长生不老,青春永驻,颠倒乾坤,若得了火莲子,那可便获得神力,升天为神,力统六界。方才与公子沟通,洒家知后两者公子是全然不屑一顾的,那公子定是为前者而来,可见公子的心上人已经危在旦夕了,既能抗天,却不能保护挚爱,早知情爱似毒,却不能克欲,害人害己。此乃公子混活其四。”四破凝视着独孤斩月的脸颊,笑颜仍然未减,语调愈发沉重道“洒家拙见,不知可猜中公子几点?”
独孤斩月玉容本是沉寂,听四破说的头头是道,眼底的颜色竟随着四破的语调更加深沉下去,乌成一汪深潭,不见任何风波,更没有水纹。潭心仅是沉着静着,白那衣裹着的颀长身躯,微风拂过居然带出比月色还凉的寒气。
只是须臾间,他脸上旋即绽开笑魇,嫣然好似春回大地,苏暖和煦的容光驱走一切阴霾,那眼中更是拨开乌云见明月,杏花飘洒,落英缤纷。他柔声道“大和尚分析鞭辟入里,十分精彩,若非今日才与你见面,我都不禁要怀疑你是我父王的眼线……呵呵……”
“不过……不知大和尚今年贵龄几许?”本以为他要质疑四破和尚的身份,可独孤斩月话鋒陡转,突然的令四破有些迷惘。
四破挠挠秃头,嘿嘿憨道“洒家贱长公子几百岁。不知公子问这作甚?”
独孤斩月不答又问道“不知大和尚守护赤焰火莲,已有几载?”
四破听他又一问,狐疑接道“三百年了,整整三百年了。”不想这随性的野僧,仅回这短短两句话,仿佛招引起他不快的回忆,情绪着实像灌了铅水一般,猛沉下去,似有不能释怀的情愫在胸,千斤压顶。
四破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独孤斩月也不管那四破作何反应,接言道“大和尚这千百年怕也是混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