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时期,阿修罗王领军在外,善见城诸般事务就都会被帝释天推给毗沙门天。这位北方将军常年住在善见城,嫌少回去自己的宫殿,即使他回去,回的也并非他名义上的妻子吉祥天所在的那座城。经过这些年,北方将军毗沙门天和吉祥天早就成了最有名的“分居夫妻”。
如果边境暂时安稳,又或者战争还没有严厉到那种程度,阿修罗王就不得不留在善见城处理那些永远批不完的文件。
卡尔提克耶不是没有对帝释天抗议过,他作为阿修罗王要处理阿修罗族的各种事情就已经够忙了,善见城中堆积的可还不只是仞利天的事,整个天界中需要汇报给天帝、等待天帝处理的事务多如繁星,这些文书全都堆在了“阿修罗王在善见城专用的宫殿”中!
帝释天不喜欢用文官,也不愿自己去看奏章,那也应该把这些事情交托给亲信吧,毗沙门天也好,增长天也好,或者那个毫无节气可言的广目天,再不行的话,昔日雷神军中的神将也多得很吧,为什么偏要把事情丢给他啊?
“碍…你是我最信任的‘阿修罗王’埃”
那个被腹诽的正主懒懒地歪在旁边的长椅上,被一本奏章迎面砸过来就顺手接住,打开来扫了一眼,大笑着说,“这不是做的很好吗?如果是我,我不会有阿修罗王这样的耐心,直接把有意反叛的部族全部灭掉——假如阿修罗王觉得这也无所谓,那我就勉为其难贯彻自己的责任。”
帝释天一边说着,一边把那本已经写上了批复的奏章扔回去。
卡尔提克耶看到帝释天只字未改,心里那些烦闷的怨气倒是少了一点,多年堆积的疑惑又多了一些。
“我实在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天帝’这个位置。”
天帝是天界至尊,掌管天界一切众生。
可是“权力”也需要具体的行动来体现。
“兵权”就不用说了,帝释天昔日还只是武神将的时候就已经深受部下爱戴,以他如今的实力,天界之中仅为他的武勇而追随他的人就不在少数。可是,天界并非永远处在战争之中,军队也不能掌管全部的事务,否则的话,天界就不会有文官,也不会有武将处理政务的先例。
无论是怎样的政策方针,无论是贤明或者残暴,总要有具体的法令措施与之相应。上位者只列出大方向,其余具体事务交由臣子安排,那是“垂拱而治”,可是再厌恶琐碎事务的上位者也不可能连最基本的主张都不提出,任由臣子施为,否则的话,日积月累,到底是谁的主张被推行贯彻?
卡尔提克耶疑惑的就在于这里。
帝释天自从成为天帝之后,只有最初的登基之后进行了大肆的封赏惩罚,之后便连朝会都懒得召开,除非是不得不召集群臣的时候才会出面,其他时候根本就不露面,要说是懒得做正事耽于享乐,他连宴会也不出席。
不运用的权势就不能称作权势,不享受的富贵也和清贫无异,“天帝”这个尊位所能得到的一切荣华和责任帝释天看起来都不想要,那么,他到底为什么要去起兵反叛夺取这个位置?
帝释天听到这里才稍微端正了坐姿,放声大笑,伸出右手,张开五指,继而像是要握住什么一般缓缓攥起。
“我有一个‘约定’,为了实现它,我必须要掌握这个天界。”
卡尔提克耶盯着帝释天看了一会儿,视线从他脸上移到了腹部,忍无可忍地说:“我想这个‘约定’一定不是堂堂武神将会长出双下巴和小肚子吧。”
帝释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和肚子,脸色立刻一变。
这种触感一定是假的!
卡尔提克耶十分鄙视地哼了一声。
光吃不做、整日摸鱼,天界最强的神将不知不觉地都把自己养胖了——难道帝释天不知道天下最可恶的就是别人做事忙的要死的时候在旁边看着还说风凉话的人吗?
“自从成为天帝以来,雷神就再也没有上过战场了吧。手中的剑不会觉得寂寞吗?”
让神将再也不动武,就跟让乐师不再奏乐、舞者不再跳舞一样残忍。
战士不能放开武器,彻底离开盔甲和武器的那一刻就只可能是死亡。
“雷神帝释天”的荣耀来自于战场,而不是善见城。
卡尔提克耶并不觉得帝释天打从心底喜欢善见城的生活,否则的话,他早就应该跟前任天帝一样终日享受宴会了。
帝释天的手从自己肚子上移开,重新张开手指。
他看着自己许久不握剑的双手,掌心和手指磨出的茧子都已经消退,这只手和他曾经鄙夷的“阿修罗族只会弹琴的小王子”的手更加接近,讽刺的是,当初的小王子现在却已经成为天界最可靠的斗神、人人景仰的阿修罗王。
雷神沉默许久,突然一弹指,强烈的风将这间宫殿的门和窗都向内拉扯着,在轰隆的声响中重重关上。宫殿内外立刻变成了两个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光照来源,宫殿一时间陷入黑暗。
没过一会儿,一簇金色的火焰在阿修罗王的指尖亮起,照亮了半间宫室。
“天帝有什么命令,臣敬候。”
卡尔提克耶放下手中那些东西,走到帝释天面前,以掌心托着一团火焰照明,口中说着谦恭的话,神色间却没有与之相符的恭敬。
帝释天站起来,俯视面前的少年阿修罗王片刻,突然有了动作。
炫目的雷光缠绕的剑刃毫无预兆地从虚空中出现,向着少年的颈项砍去。
阿修罗王血溅当场的意外并没有发生,激昂的金属撞击声说明了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