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傅,慈安师太。”江月溪蹙眉答道,不曾想这个时候赫连飘居然来了。</p>
“原来是慈安师太,在下华卿。”</p>
“在下李烨。”</p>
“在下贾和。”</p>
众公子放下碗箸,起身朝着赫连飘一拱手。</p>
高舒平是认得赫连飘的,因为在江宁的时候,她去闹过事,所以高舒平并未有什么好脸色,毕竟这个人是伊宁最讨厌的人,也是董昭口中的烂尼姑。</p>
高舒平起身,略微一拱手,没有说话。</p>
赫连飘看见了高舒平,当即明了,对着众人一颔首,双手合十:“原来是高公子的朋友,幸会幸会。”</p>
“师太请坐。”贾和笑了笑。</p>
赫连飘坐在了江月溪边上,这让江月溪低下了头来,明显有些不太开心。</p>
“诸位请用餐。”赫连飘面带微笑说道,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p>
高舒平皱了皱眉,没有说话。</p>
本来开开心心的一顿饭,因为赫连飘的到来,让众人拘束不已,甚至那一盘银鱼都没吃完。</p>
下午泛舟游湖的时候,四个公子一条船,他们饮酒作诗,望湖高歌,好不畅快!但是另外一条船上就显得有些安静了,这两师徒似乎是不太愿意看到对方一样。</p>
“怎么,如今胆子大了,居然敢只身去闯江湖了?甚至还跑到西川,跟东华会打起来了?”赫连飘脸色很差,那态度摆明了是要教训江月溪一顿。</p>
“你是觉得我不该去?”</p>
“当然不该!东华会是什么?那是魔教!你怎么能如此冒险?你知不知道师傅多担心你?”赫连飘红口白牙教训道。</p>
“我完好无损的去,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您还要骂我一顿是吗?”江月溪抬头,面对着她师傅,发出了带着怨气的声音。</p>
“月溪,你是在怪我吗?”</p>
“我不敢怪您,可是我不是牛犊,不会照着您划好的沟走!”江月溪正色道。</p>
赫连飘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妮子居然会如此跟她说话,于是她声音变得更大了:“师傅就你这么一个徒儿,师傅怎么你了?师傅我难道有把你当棋子不成?”</p>
“没有吗?你二月的时候,给我下药,将我送到董昭房间里,您是想做什么?”江月溪大声吼了出来。</p>
“师傅难道不是为你好吗?董昭这种男人,可遇不可求!只有生米煮成熟饭……”</p>
“您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您考虑过吗?您是我师傅,您怎能如此对我?若非董昭是个正人君子,您知道以后外人会怎么看我吗?”江月溪脸涨的通红,大声吼了出来,眼泪笔直流。</p>
另一边不远处划船的公子们被惊到了,这对师徒居然吵起来了,贾和探头去看,被高舒平一拦:“不用看了,那是人家的家事。”</p>
其余两人摁下了贾和,他们不便掺和。</p>
赫连飘长吸了一口气:“月溪,你该明白,不这样是得不到他的!师傅是为了你好!哪怕那时候你受点委屈,将来总好过别人……”</p>
“是吗?那白梨怎么回事?”江月溪问道。</p>
“白梨?”赫连飘尖眼一眯:“白梨我不是给她治好了吗?还要怎样?”</p>
“哼……”江月溪冷笑一声,“你治伤的时候,将烈火纯阳掌的真元打入她体内,让她无法怀孕对不对?”</p>
赫连飘脸色变了,这件事她做的极为隐秘,江月溪怎么会知道?</p>
“师傅,你这人太喜欢不择手段了!你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你自己好?难怪伊女侠那么讨厌你!他们说的一点都没错!”江月溪大声道。</p>
“说我什么?”</p>
“说您什么您应该想得到!徒儿可不方便说出来,毕竟,您救过我,我可不想伤了这份情!”</p>
赫连飘脸色阴寒,忽然,她笑了一声,接着,她仰天大笑不止。</p>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赫连飘笑的眼泪都出来了。</p>
江月溪望着她那癫狂的师傅,一脸冰寒,她已经明白赫连飘是个什么样的人了。</p>
“对,月溪,你说的都对,这些事确实是我做的,可是那又怎么样?你若是跟董昭生米煮成了熟饭,在白梨前边怀上了他的孩子,那董昭伊宁还不得把你供起来吗?你们以后幸福美满,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p>
“您太恶毒了!白梨是我结义的大姐,就算您为我好,您也不该去伤害她,她是无辜的!”江月溪争辩道。</p>
“恶毒?他们青锋门的人才恶毒,沈落英杀了我全家你知道吗?郭长峰为了沈落英弃我而去你知道吗?月溪,你知道这些年师傅过得是什么日子吗?”赫连飘也吼了出来。</p>
“所以我就是您用来报复他们的工具对吗?”江月溪毫不客气怼了上去。</p>
赫连飘愣住了,她话里确实透露出来了这些意思……</p>
“请您把我当个人!我是人!我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想法!我喜欢董昭,他也不会辜负我,他以后会大大方方来这里娶我回去!而不是被你用下作手段在那阴暗的房间里苟合!”江月溪终于将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p>
赫连飘彻底震惊了,没想到这个妮子出去一趟之后居然变成了这般模样,敢对她大喊大叫了。</p>
“啪!”赫连飘毫不客气甩了江月溪一巴掌,在她那白皙的脸上打出了五个指印。</p>
“反了你了!我是你师傅,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讲话!”</p>
江月溪摸了摸泛红的脸颊,擦掉嘴角溢出的血丝,直勾勾的看着赫连飘:“恼羞成怒了?你接着打吧,我欠你的!”</p>
“你!”赫连飘扬起了巴掌,却不敢落下去。</p>
“您在白梨身上做的事伊女侠已经知道了,您就等着她来找您算账吧!到那时候,我可不会再一次挡在您面前了!”江月溪声音冰冷无比。</p>
赫连飘沉默了下来,扬起的手缓缓放了下去……</p>
“师傅,您改改吧……否则,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叫您师傅了。”江月溪正色道。</p>
赫连飘陷入了沉默之中,当师傅所做的龌龊事被徒弟看穿,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下作手段刷新了徒弟的认知后,她在徒弟心中的地位也会迅速下降……</p>
因为江月溪跟她不是一种人。</p>
人与人之间本就是如此简单。</p>
高舒平几个人在游湖之后纷纷告辞往苏州而去,而江月溪也回到了自家宅子里,她摸了摸脸上的指痕,心中升起了怨念,她的师傅,居然会因为说不过她而恼羞成怒,甚至扇她耳光……</p>
于是乎,她想起了她另外的一个师傅,程欢。</p>
程欢也算是出自宝鼎山的人,但是程欢禀性不坏,只是被官场所渲染了而已。在江边,在大娄山,在西川,程欢对她的教诲她一遍遍回忆了起来。想到那个为了铲除东华会而殚精竭虑,甚至断掉手臂的大叔,江月溪一阵恍惚。</p>
程大叔,现在还好吗?以后还会不会见到他呢?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啊……如果他是我师傅就好了……</p>
想着想着,她不由想起了程欢教她的武功,九曜无极功。</p>
她想起了那一日在江边练功之时,程欢在树下所说的话,那一天是五月十五。</p>
“九曜者,天上九星也,对应人身上九大要穴。每打通一个要穴,功力都会上一层。这门武功需要每日不断动身运转真气冲穴,且绝对不能走岔气,需要保持平心静气,否则会走火入魔。你师傅天性急躁,脾气很差,这门武功她虽然知道心法,但是她是练不出来的。”</p>
“大叔,您为什么要教我呢?”她问道。</p>
“因为,你适合这门武功,你温柔善良,心思细巧,而且善动,你比你师傅强多了。”这是程欢的回答。</p>
“大叔,你打通了几个要穴呢?”</p>
“七个半吧……”</p>
“七个半就这么厉害了吗?那九穴全通岂不是更厉害?”</p>
“当然了,不过这也需要合适的人才能练啊,比如你。你如果现在开始练的话,等你五六十岁的时候,说不定就能练到九星曜日之境,那时候你也可以匹敌绝世高手了!”</p>
“九星曜日?大叔,你不会骗我吧?”</p>
“不会的,伊宁都相信我,你说呢?”</p>
她将信将疑的点下了头。</p>
回过神来的她,摇了摇头,平复了一下呼吸后,她换上练功的衣裳,在自家后院练了起来。</p>
她一遍一遍练着,真气一遍遍梳理着全身的筋脉,随后化为一股股激流,冲向了后背龙脊处的大杼穴与风门穴!她一边练,一边冲穴,不知不觉汗透衣衫,她浑然不觉。也不知练了多久,一束夕阳照到了她的脸上,她一回头,看见了一个光头,一双尖眼,两瓣薄唇。</p>
“你……怎么会?九曜无极功?”那双尖眼之下,红唇白齿说出了刻薄的话语来。</p>
江月溪对上赫连飘那眼神:“自然是有人教给我的。”</p>
“谁?我赫连家的绝学从不外传,谁教给你的!”赫连飘上前厉声道。</p>
江月溪冷冷道:“师傅,你赫连家已经没有人了,你也生不了孩子,百年之后,你赫连家也就此绝代了,你还在乎这个吗?”</p>
“江月溪!你居然还敢这么对师傅我说话?”赫连飘那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p>
“师傅,我若告诉你是谁教我的,你会不会杀了那个人呢?”江月溪平静问道。</p>
“当然!不管是谁,九曜无极功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这是我赫连家的秘笈!”赫连飘面目狰狞了起来。</p>
江月溪稳住呼吸,说道:“那么师傅,您会这武功吗?”</p>
“我?”赫连飘一下子就被问住了,她有这门功法,但她练不会,而且碍于面子,她根本没有教给江月溪。</p>
“既然您不会,您就是杀了那人,你们赫连家的绝学不一样也会失传吗?”江月溪条理清晰的说道。</p>
“就算我赫连家的秘笈烧成灰,我也不会让别人学会的,外人学会的都要死!”赫连飘怒骂道。</p>
江月溪心惊,这赫连飘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p>
“快说,是谁?”赫连飘逼问道。</p>
“我不会说的!”</p>
“别逼我动手!”赫连飘气势一震,浑身漫出真元来,显然,她动怒了。</p>
“你动手好了,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拿去吧!我不欠你的了!”江月溪丝毫不妥协。</p>
“小丫头片子!翅膀硬了!为师这就好好教训你一顿!”</p>
赫连飘说完身形一掠,朝她笔直冲了过来!</p>
人未到,风先至,那股灼热的风掀起了江月溪鬓边的青丝,她一步不退,傲然挺立,闭上了眼……</p>
一阵灼热感刺痛了她的皮肤,却在她额前停了下来,赫连飘的掌离她的额头仅仅只有三寸,却没有打下来。</p>
看着闭眼等死的江月溪,赫连飘愣住了,她怎么会生出这种念头,她居然想杀死自己的徒弟?</p>
“师傅……”江月溪缓缓睁开了眼,长长的睫毛上全是泪珠。</p>
“不……月溪,师傅不是想杀你……不是的!”赫连飘慌忙收回掌,连退好几步。</p>
“师傅,您醒醒吧……”</p>
“不!不!不!这不是我,这不是我,我没有想杀自己的徒弟……哈哈哈哈……这不是我……这不是我!”赫连飘抱着她的光头痛苦的嘶喊了起来,浑身颤抖不止。</p>
“师傅,您冷静点!”江月溪跑了过去,抓住了她的双肩。</p>
“不,这不是我,不是我!呃啊!”赫连飘双臂一甩,甩开江月溪的双臂后,飞也似的往围墙上一跳,然后往外一掠,跑了!</p>
“师傅……师傅……”江月溪施展轻功去追,可追到湖边,却看见赫连飘朝着湖中一路踏水而行,她没上湖心岛,而是直接消失在了水面之上,夕阳之下。</p>
江月溪无力的瘫坐了下来,她不曾想到赫连飘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个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绝对是体内出了问题……</p>
赫连飘走火入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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