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窈娘再忍不住眼泪,靠着顾夫人呜呜咽咽哭了起来。顾夫人一下一下抚着她单薄的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咱们女人啊,从生下来,便被约束着。在家听父亲的,出阁了听丈夫的。便是男子千般万般不好,也都怪女子不够和顺温婉、不够大度、不曾劝诫。”</p>
“可是在那些狠心的男人面前,他心里没有你,便处处不会为你考量,你做什么都是错的。”</p>
“窈娘,你比娘勇敢多了。”</p>
顾窈娘惊愕地抬起头。母亲说这些,是什么意思?</p>
顾夫人却是笑了。“你看着我做什么?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分明是秦毓秀对不住你,你才是受委屈的那个,可坊间流言只会说是你不够好、是你没本事,留不住他。”</p>
“你就生气呀!你就非得要找到秦毓秀说清楚,你要让他自己承认对不住你,承认状元郎背信弃义、攀慕权贵,顾窈娘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是与不是?”</p>
顾窈娘没想到,最后竟是母亲最懂自己。</p>
她点点头:“我就是不忿,为什么我受了这么大委屈,世人却都说是我不好?为什么明明他对不住我,他娘还能这么喜气洋洋地排揎我?他错了,就是错了,不论是不是情非得已,他都是对不住我。”</p>
“可是窈娘,刚极易折,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分出对错的。你有没有想过,便是你找到秦毓秀,若是他也只是无可奈何,你又待如何?”</p>
“可我偏要分个对错!我要知道他到底为何弃了我,若是当真是有意为之,他该向我道歉的!若真是无可奈何,那我……那我便不与他计较!”</p>
年少的心并未经历苦难,只相信非黑即白的善恶对错,一腔诚挚,只做心中认为“应当”之事。</p>
顾夫人知道自己劝不住。她就着灯烛,在榻上一阵摸索,找到了被窈娘主仆二人藏起来的小包袱。</p>
她默了默,问:“当真要去吗?”</p>
顾窈娘眼中闪过慌乱,亦知道瞒不过去了,点了点头,随即保证:“娘,等我搞清楚这事,我便回家。”</p>
顾夫人笑而不答:“也好,也好。”</p>
她叮嘱道:“你要去,娘不拦你。但你要记住,生死面前无大事,无论如何,你要保住性命。安顿好后,你便定期与家中通信,你爹和我也能放心。”</p>
窈娘没想到竟会如此顺利,她错愕了一下,问道:“爹也同意吗?”</p>
“你爹当然不同意。你只管出门的时候小心些,别让他发现了便好。余下的事,你不用管。”顾夫人摇摇头,那个倔头驴,自己还得好好想想法子。</p>
顾窈娘便扑到顾夫人身上撒起娇来,顾夫人虽是欣喜,却也不适应,笑着将顾窈娘推开。</p>
“好了好了!”她指了指窈娘头上的步摇,“且去放在你妆匣里吧。”</p>
趁着窈娘在离开的功夫,顾夫人将顾窈娘的小包袱打开,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碧色手帕包的包裹,小心藏进了包袱深处。</p>
顾夫人回到自己房里时,见丈夫已然睡下。她也不在意,自顾自地上了榻。</p>
“去看窈娘了?”</p>
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里竟透着滑稽的幽怨。顾夫人被唬了一跳,嗔道:“你要死啊!”</p>
顾先生只哼了一声,权当做回应。顾夫人不由也是气闷,也哼了一声,便面朝里睡了,再不理睬。顾先生只急得抓耳挠腮,又是好奇,偏又舍不下面子再问,只得气哼哼地强迫自己睡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