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依靠着墙,看着狱中的走廊,目光蒙蒙。走廊幽黑,目之所及皆是木质围栅,看不到远处。</p>
他们在这里已有七八日了。</p>
顾窈娘望着她,伸手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他们在这狱中,方觉孤立无援。</p>
顾窈娘突然觉得顾家在偌大朔京如同孤岛一般,连个能够求助之人,她也难以开口。</p>
瑞宁公主,谢丹秋,王芷兰,卢照安。</p>
她到朔京后,与这几人相交最是深厚。可到底顾家只有财帛,失了权势,如今骤然入狱,竟连如何派人求助都有些手足无措。</p>
只能被动地等在这里,等着有人将他们一家捞出。</p>
巧娘好像是在回忆,她问道:“你没有问过二爷么?”</p>
顾窈娘沉默了。</p>
好像,她确实,从来没问过啊……都是自己的猜测。一开始没时间,再后来,她觉得可能自己问了会尴尬,便再没有问过了。</p>
巧娘见她窘迫,唇角轻轻弯了弯,轻轻巧巧地又向顾窈娘扔去一记重击:“我嫁过人的。”</p>
顾窈娘张大了嘴,小丫头们面上波澜不惊,耳朵却都悄悄支棱了起来。</p>
“我和金玉楼的余娘子一样,嫁的男人不是个东西。我嫁那男人不打我,但他爱喝酒,喝醉了就什么话都往外撇,什么伤人说什么。</p>
我恨透了他喝酒口无遮拦,可他不喝酒时又每次与我保证,绝不会有下次,他保证一次,我原谅一次;我原谅一次,不久便会有下一次等着我。</p>
我哭过,也闹过,他依旧不改。日子久了,我也累了。”</p>
巧娘说得云淡风轻,顾窈娘却似乎已经感受到那种窒息感。平日里好好的,喝了酒,便换了一个人。偏偏清醒过来也会认错,却也从来不会改。看不到前路,却又难以狠下心割舍。</p>
顾窈娘问道:“那你脸上的伤……是他喝醉时伤的?”</p>
巧娘摇了摇头。</p>
“我知道他这样不好,可我本以为他顶多是对我不好,不过是我们一家人的家事。</p>
可是有一日,他在外面喝醉了,得罪了江湖人。他还如平常一般撒着酒疯,人家跟着他回到家,将他脖子拧断了。我当时吓坏了,哭着求那人放过我。那人看我生得貌美,你也知道,男人……”</p>
她冷冷哼了一声:“我近不得他身,只得伤了自己,他便没了兴致,却又想要将我卖入青楼。可哪有青楼愿意买一个毁了容的女子?</p>
那人气不过,在街上对我又打又骂,用铁链拴着我,将我往前拽。我真是恨不得死了算了。</p>
就是在那时,我遇上了你二叔。</p>
二爷那时还只是一个穷书生,几乎是掏空了身家,才将我从那恶人手里买了下来。从那之后,我便和二爷一路,走到了如今。”</p>
他们相互扶持,从一无所有走到了现在。这么多年,她和二爷是什么关系呢?</p>
爱人么?不算。巧娘与顾行之之间并非无情,可她早已不相信婚姻。好似男子一旦进入婚姻,所作一切荒唐事便都可以被原谅。她舍不得那么好的顾行之变得面目全非。</p>
顾行之心中亦是装着事,二人似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相互关心,与旁人保持着距离,彼此不远不近地守望。</p>
“那个江湖人呢?你恨他吗?”</p>
顾窈娘问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