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分寸拿捏得很好，既未伸手扶住顾窈娘，免得惹人闲话，却又抬着胳膊，让顾窈娘能够隔着宽大的袍袖，支撑着上了车。</p>

见顾窈娘仍旧未动，他以为顾窈娘此时没有力气，小声道：“是我思虑不周，忘了你此时身子虚，没有带个小丫头一同跟来。你可还上得去？来，扶着我胳膊。”</p>

他再次将手肘向顾窈娘晃了晃，见顾窈娘目光瞧着跪在地上的那个小仆，他宽慰道：“你莫怕，他做了十几年了，很稳的。”</p>

在门口已耽误太久，顾窈娘再不适应，也只好就着王成献的手登上了马车。她踩得小心翼翼，仆人肌肉虬结硬实，与想象中的柔软触感并不一样，是无比硬朗紧绷的肌肉。</p>

顾窈娘进入车厢，王成献也跟着上了马车。</p>

这时，他方又仔细打量着顾窈娘的形容，眼眶竟有些发热：“孩子，受苦了。你怎这般瘦了？”</p>

顾窈娘心中动容。相比瑞宁公主与谢丹秋，她与王芷兰的情感便寻常许多。而此时，王芷兰的父亲却亲自接她出了牢狱，对她还十分关心，她又如何不感动？</p>

王成献谆谆叮嘱：“你现在与我先去家里梳洗，整理仪容后我再送你进宫面圣。圣人知道你们顾家无辜，只是如今世道乱了，皆因飞银而起，将你们送进狱中，既是惊醒，也是保护。</p>

今日圣人无论说什么，你都应下便是，可明白了？我必不会让你们为难，便是有难处，我亦会替你们周全。”</p>

便是顾行之不寻他，他亦不会坐视顾家蒙难。而顾行之给他带来那么大的惊喜，他自是更加责无旁贷。</p>

王成献如此尽心，顾窈娘感动之余，却又心下狐疑。若说只是为了女儿的好友，王大人这般作为，未免太过了些。</p>

顾窈娘心中升起警觉——莫非王成献另有所图？</p>

她毕竟还是修炼不够，虽然竭力掩饰，却依旧被王成献看出了端倪。王成献见她聪慧警觉，心下欣慰，笑问：“可是觉得我不安好心？”</p>

顾窈娘有些赧然。虽然，她的这份怀疑并不奇怪，甚至是有理有据。可若是王成献当真另有所图便也罢了，若是王成献不过纯粹想要帮她、帮顾家，她此时却如此警惕防备，便着实有些无礼了。</p>

可既然王成献已看出，再否认便显得虚伪。顾窈娘迟疑着点头：“王伯父见谅。我只是觉得，我与阿晗，我们孩子间的交情，不值得您为了顾家如此鞍前马后、费尽心力。”</p>

费尽心力么？</p>

是有些。</p>

圣人原本并未打算再见顾窈娘的。在他心中，顾家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卒子，便是蒙冤又能如何呢？飞银一事牵扯了他的两个孩子，他自是不会动瑞宁，可庆王堂堂亲王，可以犯错，却不能是一国混乱之始。所以如今的局面，始作俑者只能是旁人。</p>

顾家自便是最好的马前卒。</p>

可王成献不会让顾家被如此牺牲。</p>

顾行之到王家时，他正换了官袍想要进宫面圣，正好顾行之来了，他便不介意给顾行之吃一个定心丸。</p>

王成献进宫求了圣人，又花了这许多天的功夫，替顾家写了一份奏疏，上陈了顾家如何利用商号，解了如今流民之困。圣人终于松口，再见一见顾家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