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鼎臣那是咎由自取!老爷我不过稍稍使了那么一点劲罢了。”魏谦嘟囔道。</p>
“分明是你蓄意构陷。”</p>
“我那叫顺水推舟,他翟鼎臣想寻银子给圣上修道观,讨圣上欢心,可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开什么海禁,拦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这也怪不得江浙的那群官商要对付他。”</p>
“可这件事到底有你的首尾在,若追究起来你也逃不了干系。”</p>
魏谦撇了撇嘴:“谁会去追究?靖王如今自顾不暇呢,至于翟鼎臣,他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你是不知道,黑市上买他命的人开了十万两的价,啧啧,果然还是这群商人最黑心,要不是我有官身在,说不定也去赚上这么一笔。”</p>
见魏谦还是一副毫不在乎不知所谓的模样,赵崇明的声音也凛冽了几分:“你也是侥幸,亏得这次圣上震怒,有意打压靖王,直接就罢了翟鼎臣的官,不然待翟鼎臣回过神来,查到你头上,哪还有你的小命在?。”</p>
魏谦也是不甘示弱,嚷嚷道:“你凶我做什么?我这还不是为了你?”</p>
赵崇明如今根本不吃魏谦这一套:“你少拿这套说辞来堵我,你若真为我好,那便安分一些,我原也不指望入阁,反倒是你,这些年的性子是越发急躁了。”</p>
魏谦闻言一怔,想起某些事来,心里是一阵揪心的难过。</p>
见硬的不行,魏谦便来软的,凑到跟前,环抱着赵崇明的身子,贴在耳边说道:“好了好了,我认错便是了。大宗伯何必跟我置气呢?”</p>
赵崇明被魏谦的气息撩拨地耳垂发红,话语也软了下来,叹道:“我这哪是同你置气,我是担心你。将来无论发生何事,朝廷到底会顾及着大臣的体面,我已是部堂,至多不过辞官致仕,也算是衣锦还乡。可你不一样,若真降罪下来,我总怕有一天,我也不能护着你。”</p>
说到最后,赵崇明声音都颤了。</p>
魏谦听得心也跟着一紧,只顾抱着赵崇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p>
两人便这样依偎着不知过了多久,赵崇明还是不放心地继续问道:“你将这事跟龚敬卿挑明了,会不会有后患?”</p>
魏谦也平复了心绪,答道:“我不说,他便不知道了吗?你以为今日昱王为什么敢来跟你相见?龚肃分明是笃定了你不可能再转投靖王,于是便公然将你拉下水,让百官都知道你已是昱王党的人。”</p>
“那你我将靖王和龚敬卿都给得罪了,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赵崇明话是这么说,但语气中却带了几分笑意。</p>
他跟魏谦多少艰难的日子都走了过来,只要有这个抱着他的老匹夫在,他便觉得安心。</p>
魏谦哼哼唧唧道:“我看这龚阁老还是先保着自己吧,如今想他滚蛋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官场向来是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就说他们昱王府里,如今怕是就有人不甘屈居他龚阁老之下呢。”</p>
魏谦说完,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埋怨赵崇明道:“说起来还是怪你,要不是你妇人之仁,这件事原本也是收拾得干净利落的。”</p>
马车之内,昱王惊讶出声:“什么?你说这罪证是伪造的?”</p>
张白圭点了点头,道:“我特意差人去浙江查访了此事,织造局的那些织户都还在,只是都被人严密看管着。为免打草惊蛇,也便没有再多查探。”</p>
昱王道:“本王记得江南织造局一年可是有几百万两银子的进账吧,父皇当时就是以为翟鼎臣借着给他修筑宫殿道观之名头,暗里中饱私囊,这才龙颜大怒,让翟鼎臣上书自辩,罢了他的官。”</p>
龚肃眼神一眯,心下却是一寒。他也知道弹劾翟鼎臣的十几道罪名大多都是无效的攻讦,永靖帝根本不会理会。而只有这一记才是真正的杀招。</p>
然而龚肃没想到的是,这把尖刀不仅是旁人递给他的,居然还是伪造的,而这事若真追究起来,第一个反噬的便是他龚敬卿。</p>
龚肃出声道:“这事到此为止吧。”</p>
昱王和张白圭都是心领神会,毕竟这事真抖出来,对谁都没好处,还不如就此打住。</p>
但龚肃心里还是憋屈,一想到不仅不能揭穿赵崇明,还要帮着赵崇明擦屁股,龚肃不由对魏谦又深恨了几分。</p>
昱王却有些发怔,叹了口气,说道:“这等精心的算计,曲折的谋划,当真是大宗伯所为吗?”</p>
龚肃冷哼了一声,道:“自然轮不到他本人动手,他向来最是择得干净,坏事都让旁人做了,自己落得个湛若神君的好名声。”</p>
昱王好奇问道:“究竟是何人,还有这种能耐。”</p>
张白圭眼中精光一闪,立时想起一人,道:“莫非是……小城隍。”</p>
龚肃没好气道:“不是他还能是谁?”</p>
昱王才想起,自己在茶楼还见过这位“小城隍”一面,不过他只当“小城隍”是个寻常的名声,而魏谦本人也只穿着五品的青袍,腿脚似乎也有些不利索。</p>
昱王哪里能将不起眼的魏谦跟这些桩桩件件令他心惊不已的朝堂大事给联系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