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我倒是有一事不解,”高心夔问道,“虽然这合浦珠厂收益必然不错,可这么多年如果把银子解入内库,你这里绝不会留着这么多的银子,却不知?”
安德海摇摇头,“从来就没有把银子运回内务府过。”
“哦?”高心夔奇怪的问道,“这是为何?”
“从未有人下命令说要把合浦珠厂的银子拿上去,前几年还有人在这里取珠,现在就连这里的南珠宫里头都没人来拿了。高大人您就在京中,知道这捧红踩黑的例子,有人不愿意让太后她老人家记得我,珠子自然也不会送到宫里头去,合浦珠厂就算金山银山,太后想不起来,也是枉然。”安德海叫了一声,“把架上的盒子拿过来。”
里面娉婷出来了一位妇人,高心夔看着她的容貌有些熟悉,大约是以前宫中见过,“这一位是?”
“算是我的妻室吧。”那个妇人放下盒子,行了一礼,转身退下,安德海看着妇人的背影消失在芭蕉树之间,对着高心夔说道,“我以为她是个旗子,没想到居然不惧风浪陪着我到了南边,这其中之事,一言难尽,吃了这么多苦,倒也不算后悔。这事儿就不谈了,高大人瞧一瞧这个吧。”
高心夔打开了那个盒子,只见盒子之内用绒布托着满满一盒大拇指粗细的珍珠,那珍珠浑圆通透,是南珠里面的极品,最为难得的这一盒珍珠都是红色,嫣红,大红,玫红,粉红,紫红色,各色不一,如今市面上还未有这样红色的珍珠,高心夔拿起了一颗,放在太阳底下仔细打量,深红色的珍珠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芒,放在石面上,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古人称最高等级的珍珠就是走盘珠,显然,这一颗比走盘珠还要上佳,若是拿到市面上售卖,这一颗珍珠,只怕不下千金之数。这么一盒珍珠,价值只怕比冯子材拿走的六十万两白银,还要多。
高心夔显然是知道往事的,“西圣昔日有言,只要公公种出红色的珍珠,即刻就可以返京,为何,公公不把这珍珠呈上去呢?若是公公要呈上去,想必谁也是拦不住的。”
“昔日大难,虽然我不是元凶,只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若不是我的过错,孝哲皇后不会惊惧流产,太后也不会遭那样的罪过,他们拦了我的道,我自己心里也怀着愧疚,也不愿意北上。”安德海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你今日到了,这积存下来历年的银子,也算是有了归宿,一百四十万两的银票就在这里,”安德海从袖子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递给高心夔,“就存在广州城的几家票号里,你去提就是了。”
高心夔接过了信封,“你这里的出息,按理来说,应该是要解入内库的。我若是拿了,只怕将来内务府哪里不好交代。”
“无妨,内务府的那些太监巴不得太后忘记我,怎么会来问我要钱?只怕是心里也存着把合浦珠厂的出息给我花销,然后让我好好在这里养老的意思。”安德海傲然说道,“合浦珠厂之前,除了上贡内务府的珍珠之外,别的一年还要倒贴几千两银子进去做开销,我来了这里,不过是十年,就已经赚下了两百万两白银,进贡给宫里头的珍珠,也早已准备好了几箱,这几箱均是最上等的南珠,如果一下子拿出去买,只怕就只有一百万两银子可以赚。你虽然要军费,但是这个珍珠不能都给你一次性卖了,一次性出了这么多珍珠,价格只怕要大跌。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物以稀为贵,若是这么多珍珠卖出去,只怕是要和白菜价差不离了,珍珠我慢慢的卖出去就是,上次英国驻广州领事问我买二百颗最好的合浦珠,进献给英国女王,要做什么珍珠王冠,我没理他,既然如今缺银子,也只好是卖给他罢了。”
“这进贡的珍珠,如何使得尽数发卖?”高心夔虽然大喜这数月之间的军费必然是无忧了,但是也要考虑到这位昔日故交的前途,“只怕是不行。”
“无妨,你还不知道太后的性子?我这么做,她只有欢喜的,昔日她还说冬春时候,要把圆明园开放收门票赚银子,只是后来,混忘了,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再者,这也是我赎罪的意思,日后万事都由我承担,你且不用多虑了。”
“那我把这盒珍珠带走,呈给西圣,”高心夔站了起来,拱手行礼,“没有银子,只怕我是寸步难行,如何也不能让你独自承担,若是西圣怪罪,兄弟我一起担着罢了。”
安德海虽然嘴里如此说,但是心里也是存着要重新返京的意思,只是自己作为不好意思罢了,高心夔如此说,他自然是十分感激,扶起了高心夔,“你快去就是,军情如火,我这里若是还有什么银子,一概送到钦州来。”
两个人联袂出了宅子,到了码头,冯子材正在大呼小叫的让珠户们把银子搬到大船上去,见到了高心夔手里捧着的盒子,又厚着脸想要来接这个盒子,谁都知道,物品的价值不在于体积,这个盒子里头的东西只怕比银子还要金贵,如果发卖的话......他正垂涎三尺,伸出的爪子,被安德海一巴掌打开,“这是进献给西圣爷的东西,敢乱拿,剁了你的爪子1
冯子材缩了缩头,“那我就不搭手了,快请吧,时间不等人,我这会子是不能拉起一万人的队伍,我把冯字倒头写1
“别在这里说废话,”安德海讽刺的说道,“战场上见真章,你别这几年在家里做农活,见到法国人手脚酸软,拿不动刀枪,那可真是要丢脸到九州万国去了。”
冯子材鼻孔朝天,连连冷哼,“安大人,赚钱你是好手,花钱我也算是好手,但是用兵您就算不上了,提也别提,就老老实实看我怎么杀法国鬼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