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抵达的前一晚给住在暮云市的阿婆打了通电话,告知自己准备要回暮云市了,隔着手机屏幕都能听出到她的高兴:“奶包子要回来咯~”</p>
阿婆不会使用智能手机,他在外头遭遇的变故又太多,一直没能回一趟老家看看她。</p>
老人家年纪也大了,经不起行车路上颠簸。</p>
两个人的相逢就这么一直耽搁着。</p>
如果不是因为要处理席游的身份的事情,可能要回家这件事也会被他抛诸脑后。</p>
从收费站出来,暮云市的街景变化不大,稀奇的是街边摊变多了,一晃十多年都过了,最熟悉的城市变成了博海市,更小的年纪的记忆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消磨掉差不多了。</p>
这么想来,心里就无比酸楚,陈白忍不住跟席游多说了一些。</p>
“我在暮云市出生,直到小学毕业,才跟着舅舅舅妈来了博海市,阿婆留在了暮云市。”</p>
“我爸妈去世得早,阿婆说,我还没出世,妈妈就被查出癌症,后面我出生,家里面负担不起她的医疗费和我的抚养费,她觉得自己拖累了家庭,就自杀了。”</p>
话题有些沉重,陈白却没有止住,难得有想把这些东西倾诉给他人的念头。</p>
“爸爸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他是孤儿,所以剩下来的我和阿婆成了他唯一的亲人,他拼了命地工作,他把母亲的自杀看做自己的失职,为没有能给我们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而愧疚,一个人跑到遥远的外省打工。”</p>
“除了源源不断汇过来的钱,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样子,直到他死在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阿婆从他的同事手里接过他的骨灰坛子。收到的钱能够支撑我们俩婆孙活个二十几年,却没有办法买回爸爸妈妈的命。”</p>
“但这有什么办法,天命如此,人又不可能逆天改命。”</p>
“不过,我算是比较幸运的,经历了这么多还能好好活下来,我们都很幸运,还有机会能掌控自己的生死,还能在人间多停留一些。”</p>
“陈航是我五岁那年搬来跟我们一起住的,因为舅舅舅妈在小县城里做工,没时间管他。”</p>
“阿婆说,我是个皮孩子,人不坏,就是喜欢到处乱跑,但是每天都能在晚上十点之前准时回家,陈航因为没什么玩伴,一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混久了之后,人也变得随性了一些。”</p>
“他比我懂事得多,会下厨房,会自己收拾家里的东西,而且办事比我细心得多。”</p>
“只是出事之后,我的性子与之前判若两人,不爱说话,不喜欢跟人相处,除了会听阿婆陈航的话,其他人在我眼里好似不存在。”</p>
“一直到小学毕业,我都没有一个朋友,不是被我的不近人情气走的,就是觉得我太阴沉根本不愿意接近我。幸运的是,我的智商没问题......”</p>
三年级到六年级的记忆历久弥新。</p>
陈白不知不觉说了好多曾经的故事。</p>
童年的玩伴都格外单纯,那些小孩,知道他性情大变后,第一时间不是选择离开,而是陪伴。</p>
但是小朋友又没有考虑这么多,更何况四年的冷漠,让大家也丧失了助人为乐的热情。</p>
陈白知道这些是自己的问题,他不埋怨他们,他很感激他们的不离不弃。</p>
“在我小学那几年,国家发展得快,舅舅在外头打工赚了一笔,和舅妈两个人合计,拿这笔钱去更大的城市创业。”</p>
“正好赶上了创业的浪潮,两个人做生意居然做出了一番成绩。”</p>
“我们仨在这边过着祖孙仨人相互帮助的生活,直到舅舅舅妈在博海市彻底站稳了脚跟,陈航被接了过去,第二年就到我了。”</p>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就这么跌跌撞撞学会长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