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锦便嘲弄地看着他道：“是吗？你在此住了六日，这六日，没少盘剥百姓吧。”</p>

“不敢。”曾度吓一跳的样子，然后老老实实地道：“我们自个儿带着干粮来的，不敢随意造次，若是被发现，到时免不得要严罚的，不说吃官司，可能还要开革出去，下吏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如何敢触犯都督府的规矩？”</p>

他说的言辞恳切。</p>

可这些人会就这么相信了他的话吗？于是有人直接亲自捋起袖，指着这曾度道：“一定是收受了钱财，你囊里藏着什么，还有袖里翻出来看看。”</p>

一直旁观的陈正泰看到这里，恼火了，想要制止。</p>

可还不等陈正泰有所举动，这曾度却害怕这些人，二话不说，立即卷起了袖子。</p>

果然，里头空空的，接着又打开了自己的背囊解下，倒是从里头抖出一些用布包好的干粮，还有火石、公文等物，虽有一些零碎的钱，不过这些铜钱，说是盘剥压榨，也太少了，十之八九，是他自己随身携带的。</p>

王锦觉得更可疑了，他觉得怎么都不合常理，于是取了那公文，低头看了起来。</p>

这公文里，果然是高邮县令他带牛六头，驽马三匹，骡子一头下乡协助宋村收割的事宜。</p>

王锦看了，一时无语。</p>

其他人不必看公文，只看王锦的脸色，便晓得这曾度说的可能确有其事。</p>

王锦感觉自己想破了脑袋，也无法理解，这都督府为啥干这等事？这可是要花费不少钱粮的啊，就为了协助百姓收割粮食？</p>

还有……这差役，怎的这样顺从，他们下了乡来，难道不该是吸髓敲骨的吗？</p>

可是，猫腻在哪里？</p>

于是他上前，看着曾度后头两个壮丁：“他们二人，是何人？”</p>

“是村里的闲汉，因为失了地，所以县里便将他们组织起来，暂时听用，帮忙收割一些粮，或是做一些杂事，每月县里再给他们分一些钱粮，好让这饥馑之年，不至让他们沦落至饿死的境地。”</p>

这叫曾度的差役，回答得几乎没有什么漏洞。</p>

可在人们的印象之中，差役大多都是奸猾之人。</p>

其实这本也无可厚非，这些差役都是本地人，而且父子传承，在县里厮混得久了，上官和世族惹不起，又成日催促他们公干，若是不压榨小民，他们向上没法交差，向下呢，又没办法立威。</p>

久而久之，这差役个个都如泥鳅一般，滑不溜秋。</p>

这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因而很快，王锦便眯着眼道：“我瞧你的口音，和其他高邮人的口音不同，你莫不是伪造的差役吧。”</p>

曾度见他刁难，回答得更是小心翼翼，忙道：“小吏本是扬州安宜县中公干，一个月前，都督府将小吏调来了此地。”</p>

王锦一时语塞。</p>

其他人也觉得蹊跷。</p>

一般情况，县中小吏都是本地人，毕竟……只有他们对于本地情况了解得最多，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本县的小吏，是从其他地方轮替过来。</p>

说穿了，这时代乡土观念极重，你不是本县人，是没有人会敬畏你的。</p>

王锦便笑了：“哈哈，尔初入本乡，两眼一抹黑，也能办差？”</p>

“这就看办什么差了。”王锦老老实实地道：“倘若是欺人，肯定办不了的，这是小吏的实在话，便是有人想要塞钱给小吏办一些事，小吏也不敢轻易去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