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健一见他，立即谦和地作揖道：“是二叔。”</p>

“啊，是邓健啊，你也回来了。”这被邓健叫二叔的人，面上一脸惭愧的样子，似乎没想到邓健也在，他略带几许尴尬地咳嗽道：“我寻你父亲有点事，你不必照应。”</p>

邓健立即明白了，于是便颔首：“我去斟水来。”</p>

这人虽被邓健称为二叔，可其实并不是邓家的族人，而是邓父的工友，和邓父一起做工，因为几个工友平日里朝夕相处，脾气又投契，因而拜了兄弟。</p>

此人叫刘丰，比邓父年纪小一些，所以被邓健称为二叔。</p>

这刘丰见邓健出去了，方才坐在了榻上。</p>

邓父闻兄弟来，便也坚持要坐起。</p>

刘丰将他按在榻上，他双手粗糙，满是油渍，而后道：“身子还好吧，哎……”</p>

邓父见刘丰似有心事，于是想起了什么：“这几日都没有去上工，健儿又回来，怎么，作坊里如何了？”</p>

“还好。”刘丰低着头，一脸很惭愧的样子，想要张口，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p>

邓父则是恍然大悟：“二弟，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难？”</p>

刘丰才踟蹰道：“我家那婆娘，这几日身子也病了，大兄，你是晓得的，她这是早年落下的病根，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嘛……所以……”</p>

“我懂。”邓父一脸焦急的样子：“说起来，前些日子，我还欠了你七十文钱呢，当时是给健儿买书，本以为年底之前，便一定能还上，谁晓得这时自己却是病了，工钱结不出，不过不要紧，这等事，得先紧着你，我想一些办法……”</p>

这刘丰确实是来讨钱的，马上要过年了，妻儿们也得过一个好年。</p>

只是来了此，他越发的难以启齿，又听邓父会想办法，他一时羞红了脸，只是道：“我晓得大兄这里也困难，本不该来，可我那婆娘泼辣得很……”</p>

“这是该当的。”邓父战战兢兢地想要撑着自己身体起身来。</p>

刘丰说到此，看着邓父憔悴不堪的脸，心里更难受了，突然一个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羞愧难当地道：“我真真不是人，这个时候，你也有困难，大兄病了，我还跑来这里做什么，从前我初入作坊的时候，还不是大兄照应着我？”</p>

“罢……大兄，你别起来了，也别想办法了，邓健不是回来了吗？他难得从学堂回家来，这要过年了，也该给孩子吃一顿好的，添置一身衣衫。这钱……你就别急着还了，方才我是吃了猪油蒙了心，那婆娘碎嘴得厉害，这才鬼使神差的来了。你躺着好好休息吧，我走啦，待会儿还要上工，过几日再来看你，”</p>

说着，刘丰便站了起来，几乎想要逃开。</p>

邓父听到这话，真比杀了他还难受，这是什么话，人家借了钱给他，人家也困难，他现在不还，这还是人吗？”</p>

他刚要开口，邓健却在这时端着白水进来了。</p>

邓父和刘丰一见到邓健，二人都很默契的什么话都没有说。</p>

刘丰勉强挤出笑容道：“大郎长高了，去了学堂果然不一样，看着有一股书卷气，好啦，我只来看看你父亲，现在便走，就不喝茶了。”</p>

邓健噢了一声，将水放下，送着刘丰出门。</p>

邓父本还想喊着刘丰说点什么，可碍着邓健在，便只好忍着没吭声。</p>

邓健将刘丰送出门，刘丰心里唏嘘着，似乎是在想着，回去怎么和那婆娘交代。</p>

只是他到了门口，不忘交代邓健道：“好好读书，不要教你爹失望，你爹为了你读书，真是命都不要了。”</p>

“嗯。”邓健点点头。</p>

刘丰便慈爱地摸摸他的头，才又道：“将来你总会有出息的，会比你爹和我强。”</p>

说着，转过身，准备举步要走。</p>

邓健却叫住他：“二叔。”</p>

刘丰下意识回头。</p>

邓健忙从袖里掏出了二三十个铜钱，边道：“这是我近日打短工挣得，二叔家里有困难……”</p>